她顿了顿,饮过半口清茶才又接着说,“但是,我母亲虽嘴上不说,但私底下确是有为你精心打算过的,南家那哥儿诚然是她相看了许久,终于相中的一个人选。”
虽在一处念过书,但清黛与南怀旻的交集,顶多就是在偶尔打个照面时互相招呼一声。
连句正经话都没说上过,只知他虽有些才学人品,人却有些楞头呆脑的,单会一味死读书罢了。
朱若兰之所以能相中他,想必也是瞧着南家与孟家亲近,家风清明、妯娌和睦,上面又有南太夫人和孟槐能够护着她,并且让她和清照姐妹之间将来也不至于太悬殊。
而清黛亦认为,大乾女子之于姻缘,情投意合、志趣相同那都是次要的,重中之重还是要看未来的生活环境以及生存条件。
就好比摆在她眼前的南怀旻大兄弟,人木讷呆板,若是清黛与他讨论草鱼的十八种做法或者长剑的十八种用法,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鸡同鸭讲、话不投机。
但他也是这家二房次子,意味着他的发妻将来不会被委以管家主事的重任。
而他本性老实本分、相貌平平,宠妾灭妻、拈花惹草此类事件发生概率应该也不高。
加上南家家境优渥,族人处事圆滑厚道,一朝破产覆灭的风险亦微乎其微。
光是这三条,就足够一个拎得清且受过一般闺阁教养的官宦千金把日子过下去了。
至于夫妇间有没有所谓的真心,对此时的她来说,并没那么重要,亦或者说没那么相信。
不过即便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在新婚燕尔的清照面前她也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地多嘴胡侃。
姐妹俩吃完了她一盘子的藕粉桂花糖糕,顺便又喝光了她整壶的雨前龙井后,方之恒也让人从前院进来通传:小生不才酒量浅,欲携爱妻缓缓归矣。
于是乎,便是有千般不舍,姐妹俩也还是就此再次别过了。
清黛这厢才把清照送出后宅与前院相连的半月门,莫氏那边便打发人来请她过去一道吃晚饭。
打听得席间没有给郑淑慎留位子以后,她方放心地赶了过去。
这一顿饭吃下来,不能避免地又要说起白日在朱若兰处发生的那些故事。
清黛也不知道回来之后郑淑慎又在莫氏这里吹了些什么邪风,叫她从头到尾都沉着脸色,喋喋不休地咒骂着朱若兰。
终于清黛实在听不下去了,耐着性子好声来劝,“二伯娘这几年待我当真挺好的,这回的事想也是好心,何况怀旻哥哥好歹也是自己考中的两榜进士,南家同咱们侯府又还连着亲,南老太君和大姑姑也一直都将我当做亲生子嗣般看待,想来二伯娘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谁知却被莫氏厉声骂了回去:“小丫头懂什么!她还不就是因为自己女儿嫁的不高,怕你以后飞得高了她没面子,这才想把你也拖下来!而且你阿爹在信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你的终身大事我们做父母的自己会操心,她殷勤个什么劲儿,显得她贤良淑德有大嫂风范了!别的事也没见她这般上心过!”
“阿娘,日子好不好,不是夫家高不高贵、丈夫能不能耐说了算的,而是女子自身。再说,二伯娘想也不是那样斤斤计较、精打细算的人。”
好吧,她承认最后一句说得她自己心里都没谱。
莫氏被她这种不温不火,慢条斯理的态度弄得心急火燎:“我的好闺女啊,你这些年指不定是受了那女人多少蛊惑,怎的如今你亲娘回来了,并且就在你面前,跟你说的话你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还反过来帮外人说话呢!”
清黛又纳闷又无奈,终是笑了:“您昨儿不还说,女儿终究是孟家的四姑娘么,那二伯娘还是孟家的媳妇呢,怎么就算是外人了?要真说我是帮着谁说话,那也只能是我自己了,倒是您,还是少和三伯娘来往吧,有好些事您还不知道呢。”
“好好好!我的阿宝长大了,主意也大了,说起话来竟连自己的亲娘都能教训了?!”
莫氏见说不过她,干脆就使出了她的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之上吊篇,“你若铁了心要听你那好伯娘的,去嫁南家那个愣头愣脑的小子,自毁前程,就是不再把生你养你的爹娘当爹娘了,我也权当没生过你这样的女儿,没来这世上一遭!”
说着,她便闹着要让人给自己找白绫拿毒酒。
清黛连忙一把抱住她的腰,死死将她拦着低喊:“阿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又没说就只听二伯娘的话!我更是个要脸的,人家又没上门提亲,八字都还没一撇,我一个姑娘家哪来的脸皮巴巴地凑上去啊阿娘!”
她们这般一个闹一个拦,周遭的丫鬟婆子想要上前,却又生怕一不小心弄痛了她们中间任何一个,旋即也困在旁边,进退不得。
却在这时,也不知是不是清黛没收住手臂上的力道,莫氏只觉腰腹紧得发闷,胸口也一阵一阵地喘不上来气,当即便有些头晕目眩。
没等她开口说出自己的不适,便已然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清黛观她一脸惨白,呼吸急促,刚开始也吓得不轻,亏得还能保持一分理智,赶紧指挥着众人把人抬到了里屋的床榻上。
又趁着侯府大门还未下钥,命人飞奔着去请了郎中进来。
哪成想,那郎中一搭上莫氏的脉便神色犹疑,大半天才一脸严肃地低声问起阿彩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