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经了这些日子的我朝夕相处,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座侯府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早已人心向背,各有各的算计,没有人真正称得上值得信任。”南素容紧紧拉着她的手,声音虽轻,眼神却坚毅无比,“包括,我婆母。”
清黛被她突如其来的变脸吓得哽住,好半天才硬着头皮咕咚吞咽了一下,说不出话。
“阿宝,有些事我原不该同你说,只是这些日子我观你行事远比其他人要单纯许多、也可信许多,是以也不忍心看你遭了她们的算。”南素容盯着清黛的眼睛,继续往下说,
“我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小侄女,她明明在我肚子里待了足足七个月,眼看着就能呱呱坠地,唤我一声母亲,可为何偏偏就在那么一个节骨眼上让我知道了我那不争气的妹妹闯下大祸呢?
“遑论我孕中身子一向健壮,连最惊险的头三个月都安稳顺遂,为何偏偏就是在最后那几个月身上不安,胎像不稳了呢?她们就连尚在娘胎里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更何况三妹妹和阿宝你呢?”
“嫂嫂……”清黛这回是真有些被她吓住了,看着她愈渐发红的眼眶,不禁有些无措。
南素容瞧着眼前满脸惶恐不安的小女孩儿,她生的那样好看,浓黑的长发,柔皙的皮肤,还有着那么一双澄澈透亮的杏儿眼,和她梦里梦到的女儿几乎一模一样。
她们都是那样无辜、那样纯洁,她怎么忍心看着她们被世间这污秽如泥潭的人心玷污?
“所以,阿宝,你就听嫂嫂的,暂时随嫂嫂到南家去,离这个是非之地远一些。”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擦掉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花,“南家有你大姑姑,还有老太君,有她们暂且护着你避过这阵风头,我这心里头才不算难安。”
“嫂嫂……”清黛已经不能分辨她是和郑氏联合起来做戏,还是当真一片赤诚在为自己考虑,不免还有些踌躇着不敢尽信。
惊吓与怔愣之后,她渐渐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冷静。
天色渐渐暗沉,朝晖堂内始终不曾传出任何消息,此时此刻的清照是在和父母呐喊抗争,还是为了保护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抱香袭香向父母哭诉哀求,她都一无所知。
同样,也爱莫能助。
但只要她坚定不移地留在侯府,必定能够等到这场暴风雨结束,默默地在最近的地方陪着她渡过这个难关。
而除了陪伴,她便再不能为她做什么了。
第90章
“嫂嫂, 我跟你走。”
清黛又不傻,她此时留在侯府既不能替清照跑去和朱若兰孟岩说情;求他们成全她与方之恒,也没法无所顾忌地施展拳脚, 替清照揪出那个告密者背后真正的幕后黑手;给自己洗脱嫌疑。
还随时要被人盯着防着, 和坐以待毙没有区别。
索性将计就计跳出去,既能降低对手的警惕心,又能得到一个更为全面客观的角度俯瞰全局, 兴许还能够更快地解决当下所有的困境。
翌日一早,清黛便顺顺利利地打包好了自己的小包袱,点齐手下那几个虾兵蟹将, 便跟随南素容一道出门了。
到了太师府,白天见过了孟槐、南太夫人、丁夫人还有这家的二房太太, 清黛便陪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家常。
一整天她们却也都心照不宣地不去提清照的事,好似她真的就只是来姑姑家做客的。
晚间用过饭后,她便在孟槐的安排下, 跟着南素容一起, 去她从前的闺阁下榻。
适才从念慈堂出来,途经素唯在时所居的潇湘馆门口, 那里已是人去楼空, 一把大锁锁住了一院的颓唐萧条,冷冷清清的, 被夜色笼罩, 尽显凄凉。
虽说这一切都是南素唯自己咎由自取,但局外人见此情景, 也很难不唏嘘感慨。
清黛却也不由地想到了和她当初处境截然不同却又有些类似的清照, “也不知三姐姐现在怎样了, 有没有好好吃饭, 好好睡觉?”
南素容见她愁眉不展,遂宽慰道:“你莫要担心你姐姐,我一直着人留意着,方才他们来回话,说是三妹妹只叫侯爷与侯夫人禁了足,但凡她肯稍稍松些口,侯爷立时就能借坡下驴,一切如旧了。”
“可若姐姐始终不肯松口呢?”清照那个倔驴脾气,指望她松口,还不如指望母猪上树。
南素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以后才凑在她耳边,“白日侯府里已经打发了人去了甜水胡同。”
清黛闻言大骇:“二伯伯打算用多少银子打发方家?”
南素容又好气又好笑,抽出手就来拧她的耳朵,“这丫头想哪去了!侯爷是想亲眼见一见方公子,这才使人去请!我私以为,眼下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若侯爷这回真相中了方公子,搞不好坏事就成了喜事呢。”
话虽如此,不过清黛却还不能够如她一般乐观。
夜深后就寝时,她又趁着只阿珠在跟前上夜时,与她悄悄问:“抱香与袭香怎么样了?”
阿珠一五一十道:“听留在府上的子规递话说,两位姐姐的命倒是保住了,只伤得都不轻,最少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床了。尤其是袭香姐姐,侯夫人一通审讯,问出了从前大多是她在中间为三姑娘和方公子牵线搭桥,侯夫人气急了,说是非替三姑娘撵了她不可;三姑娘说什么都不肯,拔了簪子抵在颈上几乎都要以命相逼了,这才留下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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