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令舟遥遥看了一眼场上的某人,略略思索了下,道,“要我下场倒也不成问题,只是我若与你家小王爷一道,那沈四郎那边呢,现下又是谁能来顶南家那小子?”
那小厮只殷勤地哈腰笑道:“姑娘且去更衣就是,剩下的小王爷自有办法解决。”
左右是先把易令舟忽悠着先行一步,待她走远之后,那宋执的小厮便又拿着宋执的意思,挨个儿问了一圈。
但是结果也显而易见,旁的人一听说是与沈猎同队就恨不得退避三舍,直将他当做不可接近的洪水猛兽。
哪怕是问到了沈猜跟前,清黛远远瞧着,有沈柯氏在前横眉冷对地阻拦,料是她再想仗义出手,也不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拂了嫡母的脸面。
眼瞧着小厮跑前跑后大半天,直到易令舟都换好骑装回来也无甚结果,场上的宋执不觉也等得不耐烦了,自己冲着看台这边大声嚷嚷起来:“都是死人啊!不就打个球么,有必要如此畏首畏尾的么!一群孬怂,能打的人赶紧站出来,别耽误小爷功夫!”
“……哎哎哎哎!”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侧边方向的看台上传来一声熟悉的惊叫。
登时,不管是马上的沈猎宋执,还是正从马厩里挑好了马,小踱上前的易令舟,以及看台上相熟或不熟的所有人都不同程度地惊住了。
哪怕是清黛自己,也都惊诧不已。
哪个杀千刀的在这时候把她推下来啊!
第77章
清黛迅然回头, 看台上原本坐得远的宾客都为了看热闹起身朝前簇拥着,挤得摩肩接踵,人头攒动。
人群中, 她只看见了一片匆匆闪过的衣袖, 上面却绣着他们孟侯府婢女们最常用的缠枝海棠的纹样。
然而这时也没空让她去纠结推她的贼人是谁了,没等阿珠和南风跳下来扶起她,背后便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那是不是威远侯府七房家的女儿, 听说她是从柔夷回来的?”
“可不是么,蛮夷之辈,连路都走不稳当还想替人出头, 也不看看要帮的是谁。”
“听闻柔夷荒蛮,那儿的人大多未开心智, 礼仪教化是什么都不知道,她从那儿来,会打马球么?”
“她会打就见鬼了, 我父亲跟我说过, 他们柔夷人啊,穷!出门连马都骑不上, 全靠牛啊驴的代步, 她即使要学,难道还能骑在这些上面挥杆?那还叫打马球么?”
“那岂不是有好戏可看了, 之前就听说这丫头惯会谄媚卖乖, 巴结上了易家就在桐园里作威作福,专门欺负那些家世不如她的姑娘, 我啊, 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啊?可我怎么听说是别人欺负的她呀?而且据说柔夷专产宝石鲜花, 金矿充盈, 是个再富裕不过的地方了。”
“这位姐姐,你只怕是被人忽悠了吧,这天底下还能有比我大乾王都还要繁盛富饶的地界?她的那些破事儿我可都是之前在桐园住过的小姐妹亲眼所见,就连去年被当做和亲公主嫁出去的周家小姐啊,也都是被她陷害的!”
“这也太扯了吧,她才多大呀,瞧着也白白净净的,我不信。”
“就是,分明是那周家小姐自作孽,妹妹你可不要对那些道听途说随随便便就听之信之。”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爱信不信!反正我敢打赌,这孟家姑娘肯定是不会打马球的,你们且看着吧!”
那些年纪轻轻的长舌妇越说越激动,竟也控制不住音量,让清黛她们想不听见都难。
龚灵巧气得撸起袖子就要帮她上去理论一番,还好被柯诗淇拦住;清照不屑和这些人费口舌,却也不是完全不理会,一个天寒地冻的眼神扫过去,便很有威慑力了。
“阿宝你摔着没有?要不要让场边的军医给你瞧瞧?”
易令舟骑着马赶到场边,看着她被摔脏了的衣裙,便替她找了个台阶下,“你先下去换件衣裳,别搭理那些碎嘴子,待我打下这局,回来帮你跟她们算账!”
远处的宋执还不明就里,只一脸不耐烦地扛着球杆,歪头冲清黛扬声喊:“到底怎么说啊四姑娘?你是为了打球跳出来的吗!你行不行啊?”
“你给我把嘴闭上!”易令舟回头横了他一眼,又重新来替他和清黛赔笑,“阿宝你别理他,他就是傻子一个,性子急又缺心眼,没有故意难为你的意思。”
“不妨事。”清黛拍了拍裙子上沾到的泥尘,发觉确实有一大块污渍是需要换下来清洗的。
抬头看向易令舟的时候,她的余光不经意地触及到了远处的沈猎。
他强装镇定地偏着头,看向没有人的远方,手上却下意识地拨弄着装饰在球杆杆头上的穗子。
动作幅度虽然不大,却又无甚规律,忽快忽慢,把他此时此刻尴尬而无措的心境全数出卖。
再想想方才那些路人刺耳的议论,原本一直还在犹豫着的清黛,忽然就定了心。
“易姐姐,我能打的。”她对着易令舟从容不迫地莞尔一笑。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踮起脚尖,伸长了脖子朝宋执、沈猎大声说,“小王爷,沈公子,且容我先去换身衣裳,这场球,我打了!”
就算不是为了沈猎,就算单纯是为了柔夷在那群自视甚高的中原人面前争一口气,这场球她也打定了!
陪她去换衣裳时,明珠却还是有些担心,也有些怀疑,“姑娘,那小王爷和易家姑娘可都是从小就跟着宫里最擅马术的师傅学打马球的,技艺精湛,你和沈公子又都比他们小了好几岁,这能行么?您……会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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