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干干笑道,“柯家除了城里的主宅和这桐园之外,还有大大小小好几处别院,几百号的下人杵在那儿,我虽为主母却也是个见识短浅的凡妇,哪里就能全部认得了。何不让她自报了名讳,我再让人去翻查花名册?”
谁知她身边陪嫁过来的丽吉妈妈眼神却好得很,连忙出声提醒,“夫人,这好像是前些年咱们家二姑太太从主宅要走的那批奴才里的一个。”
柯姨妈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周柯氏母女,“你确定没瞧错?”
丽吉妈妈为了撇清自家,当即笃定地说,“错不了,老奴别的兴许不成,记人却最熟稔不过了。此人既是前几年就去了周家,户籍身契当时也都被姑太太一块要了去,又怎还能算是我们柯家的呢?孟侯夫人只怕是弄错了吧。”
朱若兰继续不咸不淡地把她的话说完,“这人那时还说,自己亲眼目睹过我家四丫头许多乱七八糟的事儿,说的有鼻子有眼,我家下人当时就吓得连忙跑回家里报我,我便去请了我家侯爷的意思,令府中护院即刻就去市集上捉拿此人。所幸那时她还未来得及出城,而我又想着孟、柯两家之间的情分,不好直接将她送官查办,加之天色已晚,便把她留在府里过了一夜,到今日才来送还。……不曾想,竟是个张冠李戴、居心叵测之徒,周家夫人,周小姐你是否该给我孟家一个交代?”
清黛心细地发现,周柯氏和周芸此时虽都还能强装镇定,但后者的额角上却依然冒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却不知是这偏厅闷热不透气,还是做贼心虚之故。
清照见柯家母女不做声,便有些耐不住地开了口:
“我妹妹被禁足之时,伯爵夫人曾三令五申,让大家三缄其口,莫要出去乱说乱讲,没想到有的人却是一转脸就把柯夫人的话当做了耳旁风,细细想来,可不就是那陷害我妹妹私藏秽书的人,为了达到毁去我妹妹和孟家清誉名节的目的故意为之么!”
没等她话音落下,周芸便激动得不顾端庄,拍案跳起:“你凭什么说是我陷害,你有什么证据!”
朱若兰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支乳臭未干的猴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小姐认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就连在外与人交易的账面也都抹得平整无奇,看不出一点错缝,却不知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是做了不轨之事,总会留下痕迹。”
转眼却是盯着周柯氏,“在座想必都知道,我三丫头日常虽蠢笨,但在书墨事上却也熟络,而我家这四丫头还算机灵,在被诬害那日还知道悄悄撕下一纸书页偷偷塞给她姐姐帮忙想办法。只可惜我家的姑娘们身处后宅,素来安分守己,又能有多少能耐对付这种肮脏手段,最终也只能告诉了长辈,求得长辈做主。此事又关乎我孟家上下所有女眷,即便孟氏在华都根基浅薄,但好歹还有我娘家赵国府,三五日下去,软硬兼施,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
周柯氏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笑容牵强,“侯夫人说了这么多,可我还是没怎么听明白,您是说流言所传的令侄女私藏秽书之事是我儿构陷诬赖?侯夫人只怕是搞错了吧,我儿性情纯淳,绝对做不出这种恶毒之事来!”
“芸儿与我家唯儿要好,按说都是咱们眼皮子底下长起来的孩子,脾气秉性如何,大家心里应当都有数。”孟槐搂着清黛一刻不松,温柔的语调里却暗藏机锋,“芸儿,做与没做,婶婶只要你一句准话。”
“我才没有呢!”周芸一口否认,扭过头去恨恨地瞪着清照,“孟三姑娘,我知道你们是在为上回我失言于沈猜姑娘和阿宝妹妹之事恼恨,可咱们到底也是自幼相识,我这人向来心直口快你不是不知道,犯不着为了替阿宝妹妹撇清,就要拉我下水吧?”
“到底是心直口快还是用心险恶、奸猾愚蠢,认识你这么多年,我会分辨不出来么?”清照不屑地轻哼。
“照儿。”朱若兰不悦地轻唤了一声。
然后只见她悠然从席上起身,冲着座上一直未发一言的慎王妃道,“王妃娘娘,您平素深居简出、洁身自好,从不随意与外臣勋爵结交,今日便请您在此为我等做个见证。”
慎王妃闻言,轻轻点头,“侯夫人且说。”
朱若兰遂道:“原先看在两家为数不多的情分和在座诸位的面子上,孟家一直都在给周小姐留有余地,只求她迷途知返,小小年纪勿要就此误入歧途,但方才周小姐却一再狡辩否认,不肯认错,那么为保全自家声名,我便只有一纸诉状投报府衙,与周小姐公堂上见分晓了!”
周柯氏不似沈柯氏那般刻薄厉害,只不过是个唯诺中庸的寻常妇人,又嫁了个明显在走下坡路的没落人家,一听说侯爵夫人要跟他们闹官司,立时吓得有些慌神。
“不不,怎就要到了上公堂的地步!孟侯夫人,一旦上了公堂,不论结果如何,我女儿的名声也要跟着毁了呀!你让她以后怎么嫁人啊!”
清照怒极反笑,“你女儿毁掉的是我妹妹乃至我孟氏所有女子的名声,你怎么不想想,我妹妹将来如何嫁人,如何在这世道立足!”
周芸躲在她母亲身后,大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意思,“你、你们若有证据,大可去衙门告我。反正我…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怕你们告!哼,别不是你们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在这儿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地想要吓唬我!我告诉你们,我祖父可是内阁首辅,是曾经桓宗皇帝和神宗皇帝最信任的人!你们休想拿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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