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柔夷人最郑重的誓言,是不到山穷水尽时,绝对不能轻易出口的。
柯姨妈自己就是柔夷人,当然不会不知道,“人间的事三山女神自然心里有数,你大可不必如此。”
慎王妃博闻广识,对此也有所耳闻,当下更是心疼,“是啊,好孩子,你无须这样的。”
周芸却故作漫不经心地绞着手帕,幽幽说道:“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但也有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说法,阿宝妹妹若请神仙为证,只怕并不能服众吧?”
呵,果然,还是清黛认识的那个沉不住气的周芸。
自以为抓住了别人的痛脚,便得意洋洋地想要赶尽杀绝。
清黛转过梨花带雨的脸庞,楚楚可怜地凝视着周芸:“难道在芸姐姐眼里,我就是这样一个污秽不堪的人么?同为闺阁女子,我私以为大家都是互相明白彼此处世的不易与艰辛的。可为何姐姐今日却如此咄咄逼人,仿佛非要按个罪名于我一般?难道姐姐还在记恨我前时诗茶会之事?”
“那、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怎还会紧咬着不放?”周芸心里也知道那事理亏的是自己,骤然被她牵扯出来,心虚之下不由便乱了阵脚,“不,不对,我与妹妹何时有过过节,定是,定是妹妹多心了。”
此事柯姨妈身为主母,倒是有所耳闻,只是当时并未生出过大的事端,她便懒得过问。
但是慎王妃是第一次知道啊,此时此刻果然露出一副疑惑的神色。
易令舟趁势讥笑起来,“那可难怪我们阿宝会多心,想想当初可不就是你周家姑娘妒忌我们阿宝人缘比你好,想借着羞辱沈猜姐姐指桑骂槐,谁知你后来会不会怀恨在心,肆意报复呢?哦对了,该不会上次飞鱼川下闹蛇之事,也和周家姑娘有关吧?”
“易小姐!你可别仗着身份高贵,就随便含血喷人!”周芸被激得一拍桌子蹿起来,却只听慎王妃身边的婆子提醒性得重重咳了一声,连忙又坐了下去。
柯姨妈极擅察言观色,余光瞥见慎王妃似有犹疑之色,又见在座之人皆与清黛无比要好,对她百般维护,自己想要顺水推舟踩一脚的想法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于是当机立断,仿佛吃了一盘醉大转弯鸡翅似的变了态度,“此事牵连甚广,若全听你们几个姑娘随随便便的几句话就能下定论,外人只会说我这个做姨母的存心偏私自己外甥女,这是一。二则,说来我柯家的内宅子闹出这等子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只能说明我这个主母平日里查检不勤,这才被底下某些不干不净的奴才钻了空子,如此一来,确实该由我将此事彻查,顺便治一治这渐有根苗的不正之风!”
“姨母言之有理,为证清白,阿宝自请禁足舍内,姨母大可先来查问我身边伺候的这些人,阿宝绝不敢多言半句。”
清黛吸了吸鼻子,表现得既委屈巴巴,又斩钉截铁,活脱脱是个被逼得无路可退的小可怜虫,在绝境之中凄楚无依,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妥协退让。
周芸故作关切地皱起眉头,“但是桐园之中可不止住了一家的姑娘,冒然抄检唯恐引起众人非议,何况人多口杂,倘若有个嘴上不牢靠的泄露出去,阿宝妹妹的名声可怎么办呀……”
“怀疑我们几个的是你,要证人的是你,现在拦着不许伯爵夫人查明真相的也是你,周芸,你究竟是想要落井下石,还是贼喊捉贼?!”沈猜听不得她那磨磨叽叽,故作柔婉的矫情强调,不耐烦地质问。
周芸待要还口,不怎么作声的慎王妃终是不咸不淡地张口:“周姑娘,言多必失。”
柯姨妈这时候又随机应变地抓住机会来做好人,“周姑娘的话却也不无道理,此番毕竟事关女子贞节,乃是女子立身处世的重中之重,须得慎之又慎,我这就去请了太后娘娘的意思,再来决定究竟怎么一个查检法。”
“那我妹妹呢?这段时间里,当真就要让她背负着这不明不白的罪名禁足飞鱼川下么?”清照有些关心则乱,竟反应不过来这时候禁足更能让她置身事外的道理。
清黛很久没有这般长跪不起了,腿脚不由自主地发麻发僵。
但瞧着清照为了自己如此心急担忧,而霍妈妈等人又随着其他人一起被柯诗淇和沈猜拦在了外头,不能随时在她身旁点醒。
她总也不可能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跳起来与她直言不讳吧?
不过她虽然已经把自己放在了最低处,企图以退为进,迫着原本与之不睦的柯姨妈不得不维护自己,但她始终还是不敢完全去相信她这位狡猾善变的姨妈,因此,她也不禁有点焦灼。
幸而这时,她余光不经意地瞥见了龚灵巧怀里抱着的那只正事不关己,昏昏欲睡的猫咪。
当即灵机一动,藏在袖中的手悄悄一用力,将腕上那只虾须镯上挂着的珍珠缀饰扯了下来,捻在指间,趁人不备之时,立即运起巧力弹出。
似暗器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中了那猫儿的额头,痛得它嗷嗷大叫,张牙舞爪。
龚灵巧被吓得连忙脱开了手,任由它蹦到地上,狼狈又惊慌失措地挥舞着爪子在挤满了人的狭窄内室里上蹿下跳。
满室的女子不管老少都被乱窜的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不断,慌不择路地四下躲避着。
像沈猜这样好身手的想要去控制那发了狂的畜生,却也苦于地方狭小而施展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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