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炎夏时节,但何芝兰却觉得自己被一股股寒意包裹着,通身冰冷。秦怀德显然是被父亲狠狠斥责了一顿,因此恼羞成怒,连半分脸面都不打算给自己。而母亲更是嫌自己给公主府丢人,连晚膳都不准自己在府里吃。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从头到尾,她根本什么都没做,甚至为了讨秦怀德欢心,她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地抬了一个丫鬟做姨娘。难道她便高兴么?难道她不痛苦么?
不,何芝兰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错在允许秦瑾瑶回府,允许她光明正大的赴宴,允许她一次又一次挑战自己的底线。
母亲说得对。刀,久不磨,便钝了。
尽管把错都推到了秦瑾瑶的身上,但回到秦府的何芝兰还是径直给秦月瑶一个狠狠的耳光。
这也是十四年来,秦月瑶第一次更是唯一一次挨打。
自然这动静是做给秦怀德看的,但何芝兰的手不可谓不重。一个耳光下去,就连苏媚也惊着了,一把护在秦月瑶的跟前,倒是显得比秦月瑶更委屈。“夫人,无论做错了什么,月儿还是个孩子啊。”
瞧着秦月瑶的脸上一片通红,何芝兰的心下也有几分舍不得,但想到今日的遭遇,却还是蹙眉怒道:“你不知道她惹出多大的祸事来。”
秦月瑶瞪着眼睛看着何氏,硕大的泪珠几乎就要掉落下来。她的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但嘴上还是十分委屈喊道:“我又没做错什么,母亲为何要打我!难不成母亲真为了那个秦瑾瑶,往后就不喜欢月儿了吗?”
这话说得何氏心痛,可又恨她不争气,于是只冷冷对苏媚说道:“老爷到底是在乎月儿的,听见动静必会过来,你带着他去屏风后头躲着,一会看我怎么收拾那秦瑾瑶。”
说罢,又看向秦月瑶道:“你也瞧好了。若是想收拾一个人,就要让她毫无还手之力,不要做那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买卖。母亲知道你委屈,今日自然会替你出这口恶气,你学着点吧。”
苏媚心中一动,不由上前劝道:“夫人,这两日平儿还没来回话,想必是事情还没办完。此刻贸然行动,若是扑了个空可如何是好?”
何氏冷哼,“这世界上的人,难不成有人会跟银子过不去?更何况穷乡僻壤出来的,更没见过世面。”
苏媚还要再劝,但何氏已经显出不耐的样子。又见秦月瑶哭得伤神,她只好拉着月瑶躲到屏风后头安抚。
只是对何氏做事,苏媚到底没有半点信心。
秦怀德虽然风风火火地来了,但心底到底是十分不耐烦。
何氏一改方才的愁容,端起优雅的姿态,替秦怀德抚平领口的褶皱。“夫君又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不过是被父亲训斥一番罢了,又能如何。父亲一向疼咱们,既然知道了这些事,定然会替咱们周全过去,难不成还要让外人看咱们笑话吗?”
瞧着秦怀德有些意动,何氏继续说道:“这事我问过了,确实是月瑶不对,方才我已给了她一个耳光。那孩子哭得厉害,想也知道自己错了。可这事她也无辜,不过是瞧着瑾瑶行事有些过分,故而看不下去。”
“过分?瑾瑶哪里过分?”秦怀德方才略显平展的眉头此刻又拧到了一处。
何氏捂着心口叹道:“夫君有所不知。前两日府里现银有些周转不开,我又舍不得拉下脸去当铺换银子,便告诉瑾瑶晚两天给她送月例。谁料那孩子气性如此大,竟直接把四个丫鬟都送到了你那。这也不妨事,她毕竟是孩子,我也不与她计较。可没想到前两日月瑶说自己的体己银子被瑾瑶偷去了五十两……”
“什么?你说是被瑾瑶偷去的?”秦怀德的怒气果然又升腾起来。
秦瑾瑶万万没想到,人在院中坐,祸从天上来。手里正捧着当今大厉最红的温子然所著的话本,便听见平儿急匆匆地进来说话,说宋妈妈让她过去一趟。
小桃一向机灵,与主院里头的几个小厮早已混熟,此刻刚巧也进来传话,说主院那头闹起来,说是丢了银子。
主仆二人相视,心知事情出在哪里,于是也不慌张,淡淡上了一层妆,才提步往主院去。
秦瑾瑶进屋的时候,荣姨娘刚好也踏着不慌不忙的步伐进门。不沾柴米油盐的人,身上便比何氏多了些灵动。
“你来做什么?”何氏刚撂下脸子嗔怪,转眼看见秦怀德与荣姨娘相视一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换了语气道:“不是说身子不好,怎么不好好歇着?”
荣姨娘咯咯笑着,却不看何氏,只看秦怀德道:“府里人多热闹,我总不能老一个人闷着。”
秦怀德颔首,示意下头的人给荣姨娘加了圈椅,倒也不见厌烦。
何氏按下心头的恶心,转头看向秦瑾瑶道:“瑾瑶啊,府里丢了笔银子,一时没找到,不知你下头的人可否见过?”
秦怀德的心神也从荣姨娘身上转过来,眉宇间凝起怒气,看着秦瑾瑶道:“实话实讲,父亲不会冤枉你,但也不会任由你做错事。”
秦瑾瑶起身,不慌不忙地拜了一礼,柔声说道:“女儿和小桃花的银子都是灵州来的,上头也有灵州的纹样,至今从来没有见过禹州的银子。至于另外三个丫鬟,女儿说句实话,与她们相处不过半月,女儿不知根底,也不敢打包票。”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若是那三个丫鬟犯事,自是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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