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杨微不在,是她值夜班,回不来。
她想到这里,又立刻摇摇头,怎么可能不存在,雁过留痕,只要来过,肯定会留下痕迹。
就像她现在已经觉得比以前轻松很多的心情。
陈叶出了杨沐桐所住单元楼的楼道口,寒冷的晚风兜口兜面地吹过来,他灌了一肚子的冷风,上了车,才想起来这件事要跟杨沐梧说说。
怎么说呢,他现在大概有一种类似于“大家都一样的爸妈,你妹不好过,你这个当哥的也别想好过”这样的心理,大家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杨沐梧今天值班,但总觉得心里有种不安,右眼皮一直在跳,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好受,简直做如针毡。
同事问他怎么了,他又说不上来怎么回事,病人都平安,也没有急诊,出国进修的手续也已经办下来了,事事顺利,怎么就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直到陈叶跟他打电话。
起初是疑惑,因为他们联系不算多,随即是忐忑,他们多数是聊微信,突然打电话,难道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是出了点事。”听他这么问,陈叶就应了声,解释道,“跟桐桐有关的。”
杨沐梧一愣,下意识就问:“桐桐怎么了?”
“跟你们家闹翻了,你爸妈和爷爷奶奶去找她,跟她道歉,说以前对她不好不敢求她原谅之类的,啧。”
杨沐梧听见一声带着嘲意的哼笑传来,眼皮又狠狠跳了一下,“为什么……不是,怎么现在就闹翻了?”
陈叶听着他的话,眉头一挑,“听你的意思,好像是认为桐桐早晚会跟家里闹翻?”
杨沐梧心说这不废话么,也就他妹那性子能忍,随便换一个别人都不能这样。
但他没说,只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叶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然后说:“桐桐不想原谅他们,我也支持她,父母是离孩子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容易给他们造成伤害,甚至留下一辈子心理阴影的人,说实在的,你爸妈那做派我真是……”
再难听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只强调道:“以后桐桐跟那边的关系就是当普通亲戚来往,提前告诉你一声,以后别觉得看不过眼,想帮他们在桐桐面前说话劝和。”
“我怎么会……”杨沐梧苦笑,答应道,“如果我是她,我也会这样做,桐桐以前特别在意他们的态度,你们分手之前,我妈骂她,说她……”
他说到这里突然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陈叶这边是刚启动车子过绿灯路口,发现他停顿得很突兀,立刻就追问道:“嗯?你妈说她什么了?”
杨沐梧不想说,因为那些话太难听,不仅是在骂杨沐桐,也是在贬低陈叶,他一个不是当事人的听了都能记到现在,更何况陈叶。
但陈叶的好奇心已经被吊起来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见他沉默,立刻便意识到,周悦骂杨沐桐的那些话,八成就是她非要跟自己分手的原因。
搞不好就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结,以至于到现在,几个月了,她对他还是那样隐隐带着抗拒的态度。
要不是今晚他一直站在她这头,她八成也不会同意明天跟自己单独出去。
再这样下去,等杨微出科,轮回院本部去了,没了帮手,他怎么办?就干看着,继续跟杨沐桐一点进展都没有?
不解开她的心结,他早晚鸡飞蛋打,舔到最后啥都没有。
强烈的危机感让陈叶再度追问:“你妈到底怎么骂桐桐了?你说说,让我开开眼界。”
杨沐梧再不想说,也顶不住陈叶的追问,特别是当陈叶说到杨沐桐:“这件事说不得就是她的心病,她现在这样……你也想开解她的吧?但你做不到,你做不到为什么不让我去试试?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是系铃人不是吗?”
杨沐梧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循着记忆将那些话说了出来。
“……你凭什么……无聊跟你玩玩而已,你还当真了?你看看你的成绩,一塌糊涂,就这样你还敢早恋,当你是天仙吗……人没了,前途也没了,你就哭去吧!”
“你现在谈恋爱的笑,以后都是吃苦流的眼泪……下个学期学习还退步,你就从这个家里滚出去,杨家丢不起这个人!”
杨沐梧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将那些话记得那么清楚,甚至已经过了十余年,连高中同学的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却还能一字不落地复述出这些话来。
越到后来,他的声音越低沉,说完之后,电话两头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过了许久,他才哽着声问道:“陈叶哥,你没事吧?”
那边传来一阵刹车声,伴随着一声冷哼。
陈叶将车子停进停车位里,按下车窗,没多大好气地应了句:“还行,没气死。”
杨沐梧讷讷,他也觉得母亲这话过分,因此觉得很尴尬。
陈叶说完那一句,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行了,我知道了。”
顿了顿,又吐槽:“不是我说,你们那个妈,现在看来就是做人有问题,你跟桐桐能长成现在这样社会主义好青年的模样,那都是命大。”
但凡命没那么大的,早就被她摧毁了,还能是现在这样在大医院里当医生,体体面面的,前途无量,能丰富她人生赢家的人设?想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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