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林累杀了弥舒,本王也不能怪罪于他,因为他更凶猛,相反若是弥舒杀了他,我的态度也是一样。”
北凉王不疾不徐地道。
一时间,宫廷上下所有人,都看向殿中央那位远道而来的公主,等着她开口。
姜吟玉道:“可和亲一事,也得尊重我的意见,不是吗?弥舒是我父皇亲定的驸马,不能随意更改,他还没有死,就在草原上。”
呼林累道:“都一天一夜了,肯定冻死了。”
塞北的草原,夜晚有多寒冷,众人都清楚。
北凉王道:“事已至此,公主要悼念弥舒,也是之后的事了,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婚典办完。”
北凉王抬起瘦削的手指,指向右侧一排。
“公主,您瞧瞧,我还有几个儿子,任由您挑选,您喜欢哪一个,就让哪个娶您,如何?”
姜吟玉侧过脸看去,那些王子纷纷微笑,朝她作礼,其中最小的,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老北凉王道:“入乡随俗,公主既然来了,也要遵循我们的礼节。女子丈夫死后,就要改嫁给他的儿子,或者兄弟。”
甚至老北凉的几个儿子,就是他和自己父王的妃子生的。
不待姜吟玉回答,呼林累已经走出来,高声道:“我愿意娶公主!”
他走到那些王子面前,一一问:“你们想娶中原来的公主吗?”
众王子挺直腰背,看着他,无一人回答。
北凉王一众儿子中,最有本领的便是弥舒,可他的下场是什么?此情此景,谁还敢当出头鸟?
面对呼林累时,众王子身子绷住,不仅感受到呼林累的目光,更感受到来自北凉王敲打的眼神。
呼林累走了一圈,得不到一句反对声,哈哈大笑,到皇帝面前,挺着肚子道:“他们都不想娶公主呢!”
“这可如何是好?”老北凉王忧心地看向姜吟玉。
呼林累的手下走出来道:“公主,五大王上一任大妃因难产去世,我们大王到现在还没有另娶妃,公主若嫁给他,就能做五大妃了,日后是草原上顶顶尊贵的女人。我们五大王,可正值壮年!”
呼林累上来拉公主的手,道:“公主愿意嫁给我吗?”
姜吟玉将手从他手中抽出,道:“我的嫁妆还没有到,我的奴仆全在大昭,现在谈论婚典尚且还早,等嫁妆到了再说。”
姜吟玉有意拖延时间,北凉王自然清楚。
他笑道:“可以,送公主回去吧。”
大殿的门打开,阳光照进来洒在地毯上,姜吟玉转身往外走。
人退出去后,北凉王将呼林累留下,到内庭说话。
老国王低声问:“弥舒有功,他是我最爱的大妃生下的孩子,你怎么能伤害他?”
呼林累道:“可哥哥你不是已经答应将王位传给我了吗?弥舒留着,回来要娶公主,到时候我怎么办?你爱我不是胜过爱弥舒吗?”
北凉王指着他骂,过了会,气喘吁吁坐回位子上,哀痛的目光望着外面,“我对不起大妃啊。”
呼林累叹息一声:“弥舒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舍不得,可怎么办,人我已经杀了,婚礼不能再拖了。万一送嫁妆的中原人到了,公主和他们诉苦,要将这事传信告诉中原皇帝怎么办?”
北凉王手撑着额头:“你说怎么办。自己做的事自己解决。”
呼林累走到北凉王身边,弯下腰,贴着他耳朵。说了几句悄悄话。
没一会,北凉王面色松动,摆了摆手,“就按你说的办好了。”
呼林累说的是:先将事办成了,强娶了公主,哪怕到时候中原人来了,也束手无策。
一个和亲公主而已,对大昭来说,就是一枚弃子,他们手还能伸这么长,来管北凉?
中原人最道貌岸然,讲究礼数,等婚典一成,公主嫁了他,怀了他的种,哪怕想回去也不能了。
呼林累转身,笑着往外走。
这事拖不得,越快越好,明日就是他和公主的婚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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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落,夜晚,王廷的一处宫室。
窗门紧阖,灯烛摇晃,姜吟玉坐在床榻边缘,空气弥漫着刺鼻的膻腥味。
北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格外的陌生。
她不敢入睡,抱膝坐在床榻边缘。
过了会,她走到镜子前,将姜曜寄给她的那封信偷偷拿出来看。
一个个字眼跳入她的眼帘,她的嗓子仿佛被攥住了,几乎不能呼吸。
在信上,他没有问她为何要背着他离开,而是问她,北凉的风俗如何,住得习惯不习惯,她过得好不好。
看似平常的话语,姜吟玉却从中体会到别样的意味。
他是带了几分讥嘲,问她后悔不后悔。
姜吟玉将信件收好,抬手卸下鬓发上,朝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可她忍不住落泪,伏在桌案上哭起来。
少女长发散落,肩膀轻轻地颤抖,水光淋漓,湿透了衣襟。
白日里她还可以装作镇定,丝毫不惧地面对北凉人,可一到夜晚,万籁俱寂,再没有旁人,她心里脆弱的一面涌出,终于忍不住偷偷地哭泣起来。
也很快,她就坐直了身子,擦干净了眼泪。
她将姜曜的信铺平铺开,对折整齐,小心翼翼叠放好,贴在心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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