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抚摸她头发,叹息道:“父皇当然信你,明日就将三郎喊到面前,好好训诫一顿,让他下次不敢再这么做!”
他又语重心长道:“你嫁衣都已经做好了,现在闹要退婚,是不是太儿戏,太任性了……”
他爱怜地看着小女儿,心中浮起愧疚和不舍之情。
没等姜吟玉说话,姜玄就招来侍卫,道:“将公主带回去。”
姜吟玉不愿走,“父皇!”
皇帝摆摆手,走到内殿,不肯再见她。
黄昏的残阳褪去,黑暗袭来,将大殿慢慢吞噬。
姜吟玉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闭了闭眼,眼前一片黑暗,前路也好似被黑霾笼罩。
她转身离开未央宫,被侍卫们护送着回去。
到披香殿院子里,姜吟玉让侍卫们离去。
侍卫们却一动不动,当中的一长官走上来,道:“公主,接下来三日,我们都会在披香殿外巡逻。这是陛下的旨意。”
姜吟玉问:“为何?”
“陛下说了,怕您再干出以前一样逃婚的举动,让我们务必将您盯得紧紧的。”
白露诧异看向姜吟玉:“公主?”
姜吟玉只觉置身于一个荒唐的世界,冷笑一声,转身回到殿内。
桌上金盘里,盛放着一只锋利的匕首。
本是切瓜果的刀具,却因是波斯进贡之物,镶嵌红宝石,作了装饰物。
姜吟玉从进来后,就一直静静盯着它。
白露怕她想不开寻短见,担忧道:“公主,您早点歇息吧,别想那些事了,也别做傻事伤害自己……”
姜吟玉笑容温和:“我不会做傻事的。”
父皇在她很小时候就告诉过她,只有弱者的武器才会对着自己。
逼她嫁人的是他们,她为何要反过来伤害自己?她的刀尖只会对着魏宗元。
姜吟玉抬起手,合上匕首,将匕首放入衣袖之中,缓步走到床榻边。
殿外,晚霜降临,夜色渐渐浓稠。
与此同时,东宫。
一着袈裟的僧人,行走在长廊之上,衣袍被风吹得翻卷。
支灯笼的宦官走在前头,四周烛光随风摇晃。
片刻后,僧人梵净走入东宫大殿,一入内,只觉有冷风灌入。
梵净绕过屏风,见内殿两道扇门敞开,风正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屋檐下一道男子的背影,笔直地坐在那里。
梵净作礼问:“殿下深夜召我来,是为何事?”
寂静的夜晚,只听得冷风的呼啸声。
姜曜转过脸,修长的眼尾似寒夜中星辰,扫梵净一眼,之后又阖上目,继续闭目养神。
梵净在他身侧的蒲团上跪下,道:“殿下心烦意乱,特意召我进宫讲读经文,对不对?”
姜曜闭着眼睛颔首。
年轻僧人便开始为他讲读经文,柔和若清水的声音,从唇中缓缓流出……
院外一轮孤月遥挂。
夜色孤寂,冬霜降落,草木慢慢凋零。
从日落到日升再到日落,梵净在东宫住了三日,期间一直在为姜曜讲经。
一直到十二月十九这日,柔贞公主出嫁。
从清晨,东宫外便有隐隐约约的喧闹声,动静一直持续到傍晚都没有停下。
姜曜从早晨下朝后,便在东宫一直没出去。
黄昏时分,微风渐起,屋檐下灯笼和铁马摇晃。
梵净与他坐在扇门边,为他讲经,正巧讲到是《四十二章经》中的爱欲痴恋这一篇。
“殿下为何还是无法心静?”
梵净声音沉静,盯着姜曜精致的侧颜,却只听得姜曜道:“外面太吵了。
这话让梵净一愣,外头确实脚步声乱成一片,有号角声和擂鼓声传来。
梵净道:“看时辰,柔贞公主的婚典已快结束了。”
姜曜嗯了一声,没再出声。
梵净沉默一刻,问:“这几日我为殿下讲经,殿下心中的烦乱可有好转?”
“没有。”姜曜的回答极其简练。
梵净沉吟片刻,又道:“殿下为妄念所困,既知无法实现,就该做出一步,斩断心中的妄根,以求清净。”
院中草木被风吹得萧瑟。
半晌的沉默,姜曜道:“今日是她成婚,我理应出席,但我并不想看她嫁人。我对她的感情不过仅仅有了一丝男女之情,何以至此?”
梵净眉心紧蹙:“成婚?”
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姜曜半撑着手臂起身,道:“欲念克制不住,只会无休止蔓延,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三日听你讲经,也已悟出办法将它从心中根除。”
梵净问:“是什么?”
这个时候,殿外响起敲门声。
梵净道:“是来催殿下出席婚典的人?”
殿外人在得到里头的准许后,推门而入,这是一个身量魁梧的护卫。
一声喵叫,从他怀中发出。
姜曜和梵净寻声望去,他怀中正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
侍卫将猫递过来道:“殿下,公主要出宫了,让我将这只猫送来给您。”
梵净伸手替姜曜接过那只猫,在怀中抚摸了一下。
姜曜低头懒懒地看那猫一眼,猫儿像是认出他,双目晶灿,摇了摇尾巴。
听侍卫道:“公主说她要走了,在宫里最感激的便是殿下,之前逃婚,若非殿下救她一命,她现在恐怕已经身首异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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