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皇后担心女儿嫁过去受磋磨,便将目光投到了姜吟玉身上,提议让姜吟玉替嫁。
天子最是疼爱姜吟玉,闻言勃然大怒,呵斥皇后,让其抛弃这个念头。
谁知当晚韦皇后便举办了宫宴,邀请卫侯出席,并令姜吟玉当众乐舞。
柔贞公主的袖舞名动天下。
果然如韦皇后所料,卫侯对其一见倾心,表示非卿不娶。
卫侯言曰:若能得柔贞公主为妻,当筑一金屋高台,再纳天下明珠,作为聘礼。
天子忌惮卫侯,不得不应下。
婚期就定在九月中旬。
而天子沉湎声色,挥霍无度,后宫妃子虽没有三千,也有三百,国库早就亏空,入不敷出。所以姜吟玉的嫁衣,没有另做,只用了尚衣局给安阳公主备下的嫁衣,就着姜吟玉的身段,稍作修改。
韦皇后望着嫁衣上繁复的花纹,冷冷地道:“可知我让你穿嫁衣前来,所为何事?”
姜吟玉柔声道:“知道。”
让她穿一身嫁衣,在冰冷的大殿跪上一个午后,不给召见、不给蒲团,为的就是敲打她,让她清楚地认识到——
即便她要嫁的是这个王朝权势数一数二的男人,也得听她韦皇后的话。
韦皇后睥睨着她:“知道便好,卫侯后院最不缺的就是美人,你虽然容貌出尘,嫁过去也未必能讨他欢心,届时还是得依仗我与你父王作靠山,懂吗?”
卫侯残暴,喜怒无常,在天子一众女儿中,唯独对姜吟玉表现出稍许兴趣,这无疑让韦皇后松了口气。
至于姜吟玉愿不愿意嫁,嫁过去后如何受磋磨,这根本不重要,总归她不是韦皇后的亲女儿。
韦皇后松开嫁衣,语调淡淡:“卫燕已经封了君侯,你嫁过去就是君侯夫人,日后荣光无数,这可是你的幸事。”
姜吟玉缓缓抬起眼睫,柔声道:“母后真觉得是幸事?那为何还要儿臣替嫁?”
韦皇后愣了愣,没料到一向性子温婉的姜吟玉竟会反驳自己,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不愿意替嫁?这桩婚事放在外头,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别在这不知足。”
韦皇后挥挥手,不耐烦极了,让姜吟玉退下。
“行了,明日便是婚期,记得不许在典礼上出差错。”
姜吟玉行礼告退,走出殿门时,还能听到身后韦皇后和女使交谈声。
“太子的风寒好些了吗?明日是卫侯和柔贞公主的婚期,你派人去知会他一声,让他出来观礼。”
“太子还在养病。”
“再去请请,到底得给卫侯一个面子……”
姜吟玉加快步伐走出大殿。
昏黄消失殆尽,王宫陷入黑暗之中,灯火点点亮起。
回到宫殿,宫女扶着姜吟玉到榻边坐下,弯腰去卷她的裙摆。
待衣料一寸寸卷起,露出了那一双早已跪得通红的膝盖。
宫女白露心疼,跑出去打了一盆水来,用帕子沾水,仔细地给她敷膝盖。
“公主在皇后殿里跪了那么久,站都站不稳。明日婚典又有那么多繁缛的仪式,奴婢担心您会撑不住。”
姜吟玉拿出药膏,擦拭膝盖周围,轻声道:“不会出错的,我自小到大在这种场合都没有出过错。”
她母妃去世得早,从小就知道,只有礼仪得体,一言一行都完美到极致,才会让父皇喜爱。
父皇也的确宠爱自己,只可惜那点宠爱,在面对卫侯的权势和威逼时也得让步。
姜吟玉走到灯架边,拿起火折子点灯。
白露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心知她在默默忍着的委屈,上前安慰道:“公主,奴去打听过了,那卫侯虽然性子不好,但也算是一方英雄豪杰……听说卫侯样貌俊朗,射御都很出众。”
姜吟握着蜡烛的手一顿,问:“样貌俊朗,射御出众?”
白露道:“极其出色。”
姜吟玉问:“那有东宫的太子殿下出色吗?
白露一怔,没想到姜吟玉会提太子,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比不上,卫侯怎配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
这世间论样貌最俊美、气度出尘,君子六艺精通绝伦者,谁能比得上太子?
太子殿下是世间少见的奇才,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所著诗词书赋,为天下文人效仿。听说太子曾有一副书画流于市,引万人竞逐。更不论其品性高洁,如清风朗月,令人高山仰止。
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儿能比得过太子殿下呢?
白露道:“若是一年前太子殿下没有受伤,在东宫养病不出,如今朝堂哪里轮得到卫侯把持?”
姜吟玉对于东宫的太子殿下并不熟悉,只轻声道:“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梳妆。”
夜里,姜吟玉枕着手臂,望着地上皎洁的夜色。
午后韦皇后训诫的话犹萦绕在耳畔,姜吟玉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榻边的嫁衣。
动作声窸窣,惊动了睡在榻边的白露。
白露睁开朦胧的睡眼,问:“公主,您还没睡吗?”
“我睡不着。”
姜吟玉倾身,浓黑的发自颈窝处柔顺地垂下,如一匹迤逦的绸缎。
“我听闻卫侯曾经有一个美妾,不小心惹怒了他,竟被他用大鼎油烹而亡,我若背叛他,是不是也会遭受这样的酷刑?”
白露一听,那点困意顿时消散,握住姜吟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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