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真的太美好了,姜柠咧着嘴角,无声地哭了。
也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周向东终于注意到了姜柠光着的双脚。
他轻轻推开她,长睫闪了闪,说:“冷……冷吗?”
姜柠吸吸鼻子,不在意地摇了摇头。她看向周向东长垂着的、黑漆漆的眉眼,像是怕惊扰什么一般,轻声说:“周向东,我们回家吧。”
她没给他拒绝的机会,开始牵着他的手朝小区里走。周向东跟在她的身后,表情有点呆滞,止不住地去回忆,以前姜柠的手也这么小吗,为什么他明明都拽在手心里了,却总觉得握不到实处。
直到进了门,周向东才清醒过来,并且开始后悔,自己不应该动摇,更不应该跟过来。
他早已不是三年前的那个周向东了,他是这世界最脏的东西,根本不配拥有姜柠。
姜柠把门关上之后,又匆匆地走去浴室拿浴巾。等她出来的时候,周向东依旧站在门口,紧抿着唇角,一步也不敢妄进。
“嗯?怎么了?”她跟着他一起望向前方的地面。
周向东抬了抬头,反应有些茫然。
“周向东,你不进来吗?”姜柠又问他。
“不……不了,家里还有其……其他的……事,我要回……”
“可这里就是你的家。”姜柠很快打断了他。
周向东愣住了,他不再言语,舔了舔唇,重新将视线望向了地面。
他像是要将地面给看出花来。
姜柠朝他走了过去,将浴巾披在了他的身上,触及他眼下那道褐色的疤痕,忍不住抬手想要摸他的脸。
周向东下意识地偏头躲避着。
姜柠的手顿住了,半晌,她才尴尬地将悬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又在他身边站了会儿,才说:“先去洗澡吧,别受寒,有什么话我们待会再说。”
周向东沉默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又能做什么反应。他不敢去看姜柠的眼睛,却一直记挂着,她的身上也还湿着,再这样耗下去,会着凉。
“你……”周向东终是主动开了口。
“嗯?”姜柠又朝他迈近一步,她探过头来,睁着一双无辜困惑的大眼看着他,连呼吸都带着一丝水汽。
周向东抑无可抑地快速扫了姜柠一眼,视线划过之后,心间的记挂更强烈了。
他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终是妥协下来,后退一步,把自己身上的浴巾裹回她的身上,一边裹一边说:“你先……先去吧,我待……待会再洗。”
姜柠没多久便被包成了一个白花花的“粽子”,她不动声色地看着周向东,见他没再说要走,终于放松下来,忍不住轻轻笑了,说:“傻瓜,你忘了吗,家里有两个浴室,我们可以一起洗。”
她特意强调“一起”,见周向东神色有些不自然,也没再逗他,直接绕到他身后,双手推着他的背往浴室方向走。
周向东的余光中一直都有姜柠,看到她笑,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又卸下了全部顾虑,内心得到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像是被蛊惑住了,听话地任由她摆布。直到浴室的门被关上,看清里面的陈设,他如被雷劈中一般,心下陡然升起一片寒凉,开始定定地盯着洗漱池上一个男士剃须刀看。
姜柠,姜柠她……
周向东全身都颤抖开来,痛苦闭上眼睛,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
原先的周向东,才是姜柠会喜欢上的人,可那个周向东早就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沉默、迟钝、面目狰狞的躯壳,他早已没有任何资本能够和她并肩站在一起,除了拖累她,给她的生活带去无尽的麻烦以外,他几乎毫无用处。
门外,姜柠姜柠早已洗漱完毕,再次蹲守在了浴室的门前。
她心里又惊又怕,生怕周向东会像两年多以前那般,趁她不备,偷偷地又消失不见了。
她的头倚靠在暗红色的实木门上,试图听听里面的动静,可临江府的房子隔音性实在太好了,愣是她耳朵紧贴得不留一丝缝隙,她也听不到里面的任何声音,连应该出现的水花声都没有。
一切都太过安静,姜柠以为周向东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她担忧地推开门,正欲出声相唤,一抬眼,却看到周向东一动不动地站在洗漱台前,面如死灰,正盯着一把用过的男士剃须刀出神。
姜柠心颤了一下,渐渐的,嘴角又开始扬起来。
他这应该……是在吃醋?
姜柠悄悄走了过去,她轻轻从身后抱住周向东,将脸贴向他宽阔的背。
周向东的长睫抖动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开始僵直,一动不动让姜柠抱着。
姜柠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一截陈年的老木,厚重又沉实。她很快感应到了周向东在颤抖。
“在看什么呢?”姜柠明知故问,她用鼻子顶了顶他的背脊,再次贪恋地闻着他的味道。
她喜欢他的味道。
周向东吞咽了一下喉,没有应声。姜柠的手臂将他缠得更紧了,沉沦的间隙,她挑眉看了眼他一直盯着的那把剃须刀,轻声说:“姜蒙前阵子来这住过一段时间,剃须刀是他的。”
“……”
周向东依旧没有出声,他只是沉默地张了张嘴,而后将自己的手掌覆盖在姜柠的手背上,轻轻地拉开了她的手臂。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满身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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