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看不出来娘娘复仇之心,”徐愈望着我,“那一日,娘娘连太子妃都不肯下。
我眯起眼睛,脑海里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那一日你要哀家去害死太子妃,理由是为了林炎,可明明你知晓林炎根本没有危险。
你与林炎相识甚早,便是知晓卫织与林炎早就有情,你不是为了复仇非要杀卫织,是因为你要断了林炎的念想,你怕林炎因为她而误了前程。林炎在相府里不得宠,徐先生为何那时偏偏对林炎另眼相看,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他?你与林炎是何关系?
第55章
徐愈沉默了半晌,尔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林炎是我的亲生子。”
今日的种种事情皆算得上匪夷所思,却都没有这一件事让我惊诧,原来这相府,也有着同深宫一样多的秘辛。
“林炎的母亲是我的青梅,那时我们成婚的日子已定,我便去城里采买成亲所需之物。”
便是这半个月的时间,丞相骑马路过,马匹受惊,他摔断了一只脚,是林炎的母亲替他寻的药。后来,他的脚好了,林炎的母亲也被他掳回了相府。我心急如焚,却入不得相府,就是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我的师父,为了入相府,我拜入他的门下,一学便是五年。可是林炎的娘亲最终没有等到我,她在入相府的第四年便去了。我学成之后,心心念念复仇,你的娘亲那时是名满皇都的舞姬,多少世族为了求她跳一支舞一掷千金 ,可是你的娘亲野心很大,她要做世族之首的嫡夫人。为了复仇,我接近了你的娘亲,替她出谋划策入了相府,她也在自己最得宠时引荐我入了相府,”
徐愈回忆起过去,苦涩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平静, “入相府后我调查出许些事,林炎的母亲入相府不足七个月便诞下林炎,却不知为何丞相没有追究,直到四年后任由自己的嫡夫人毒死了她。我本欲借助你的娘亲复仇,你的娘亲却爱上了你的父亲,要说人也真是奇怪,没有情爱时夺宠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生了情爱却一下子失了宠。”
“所以,你不是为了哀家的娘亲去复仇?”
徐愈怔了怔,“你阿娘与林炎的阿娘,于我而言,是同样重要的。
徐愈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再抬起头时,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血痕 ,“ 我时日无多,唯一的心愿便是在临死前看见林家覆灭,我没有那样多的时间了。”
“朝堂动荡,你的孩子便是坐上了君位,只怕也会像先帝那般,处处受到制约,永平王不一样,他像是一匹狼,有他在,世族,外戚,边境,很快都会安定,待他扫平一切障碍,你的孩子再登基,才稳妥,”徐愈擦了擦嘴角的血痕,“ 娘娘做得到的。”
第56章
徐愈离开后,我跌跌撞撞地回了寝宫。阿苑见我回来,将怀里的培玉交给乳母,匆匆过来扶我。
“今日一切吓死人。”阿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都过去了,”我望着培玉,小小的人儿在乳母怀里睡得正香,“都会好起来的。”
整个皇宫开始忙得晕头转向,既要准备先帝的丧仪,又要准备新帝的登基,一向趾高气.扬的司礼监难得的面上带着一层难看 的青灰色。
父亲几次托人带了书信与我,想要与我见上一面,而我的嫡妹,却不知去了哪里,听阿苑说,培恒带军攻入皇宫的那一日,她便失了踪影。
先帝是在第二日傍晚入的陵寝,培恒心里的怨气很重,打着先帝不喜奢靡的旗号,精简了这场丧仪,精简到甚至有些寒酸。我抱着培玉,看着棺塚缓缓送入皇陵,双眼酸的几乎睁不开,好容易睁开后却又被眼泪糊了双眼。
丧仪过后,我悄悄随林炎出了宫,林炎将卫织葬在了皇城北后山的半山上,那里虽然阴冷,却满是卫织最爱的兰草。
“你当日想要这泼天的富贵,便该想到这阴阳相隔的局面,”我轻轻抚摸着卫织的墓碑,“ 你所求的,从一开始便注定是要踩着卫氏一族的血才能得到。”
“那娘娘今日在先帝的丧仪上,又在难过些什么?”林炎不看我。
“许是为先帝,许是为卫织,许是为自个儿,”我摇摇头,“在既定事实前,眼泪只是一种发泄,未必有什么真正的意义。”
“回吧,你同徐愈的这盘棋,下的太大,”我轻轻叹气,抬头看向满脸憔悴的林炎,“棋已落子,反悔不得,无论如何,都得接着走下去。”
第三日正午,培恒登基,我依着约定,在文武百官前,将诏书与玉玺亲自交予了稖恒,转身时却被朝服的裙角绊了脚,摇摇欲坠前培恒从龙椅_上起身扶住了我。
“母后当心。”培恒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像极了先帝在朝堂上的模样。
周太后如愿以偿,周家的嫡女从侧妃一-跃成为皇后,母仪天下的同时也宣告着,被打压了十数年的周氏一 族重新站了起来。
但我未想到,失踪了数日的嫡妹,也出现在了登基礼上,我才知晓,她这几日并未离开皇宫,培恒封她做了贵妃。
未育子嗣便被封为贵妃,是开朝以来不曾有过的。
我在高台之上,遥遥地望向父亲,在嫡妹出现后,他的腰杆便挺直了起来,似乎是在与他身旁的周氏族人对峙。
我不知晓棓恒此举何意,按着与徐愈的约定,林家此刻应该是强弩之末,又缘何封了林家的嫡女做贵妃。胡思乱想间,又听得论功行赏,林炎成了新的镇国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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