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瞧他这模样,也不等他点头了,直接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然后在他的凝视下,仔细地从他右眼眼角的睫毛上拨去了一点灰尘。
牧浪整个人紧绷的不得了,他现在开始庆幸自己的脸上有黑灰了,不然肯定比山丹丹还要红艳艳。
她的手要凉一些,他的脸则要热的多。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距离近过之前的任何一次接触。
心跳是加快了还是停了,两个人都不知道,或许是快到停下来了。
气氛僵滞了两分钟,林诗察觉到两人的距离过于近了,她把手收回来,撇开了脸。
她想着,如果刚才闭上眼睛会怎么样。
牧浪也撇开头,悄悄地深呼吸。
林诗平复下情绪后,咳了一声,没等牧浪问就急着解释:“我来这是因为老师让我叫你回去上学。”
听到这,牧浪觉得有些奇怪,王素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管他。
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林诗。
林诗也自知这谎的漏洞太明显,于是又补充着:“老师前几天不是说该拼一拼了吗,你跑这来,是觉得自己考不上,要放弃了吗?”
牧浪听明白了,这是林诗在为他考虑。
他颔首,走到前面的桌子旁,拿起矿泉水喝了半瓶,眼神没有焦距地盯着前方,每点头或者摇头,也没拿笔和本写给她什么,只是保持着沉默。
林诗看着他丧气又有些固执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很少去安慰别人,尤其是男生,从来没有过。
反复地琢磨,她也想不出要说什么话。
思来想去,她从兜里把那包湿巾抽出来,走过去放在了桌子上。
牧浪歪头看着那包湿巾,没动。
两个人都保持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诗先开口了。
“我对自己挺有自信的,还有一年呢,我相信能让你提高个二百分。”她说。
听到她的这句话,牧浪直起了身子,但还是背对着她。
林诗喘了口气,又说:“我对你也有信心,你还挺聪明的。”
她等着牧浪的回答,然而过了会儿,她就听到一阵气音,应该是在笑。
牧浪也没回应,走到一辆汽车旁边继续拿着工具拾掇。
林诗看他不为所动的样,有点上火。
她走过去又说:“你现在做这些能做一辈子吗?”
牧浪瞬间顿住了。
林诗心里咯噔了下,她察觉到了异样,但她还是继续说。
“你现在是高二,还没高中毕业呢。”
不能再说了。
“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话,你觉得能找到什么像样工作吗?”
不对。
“而且你现在做的这些对身体不太好吧?”
不行,真的不可以再说了。
“叔叔的肺癌就是因为工作环境引起的吧?如果你再出了问题,阿姨怎么办?”
林诗看到牧浪看了过来,眉头明显紧皱着。
她知道火药桶已经蓄势待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要去多说一句,她说得越多就越能表现出她对他的关心。
于是——
“就算考不上大学,你至少把高中毕业证拿到手,我家有工位也可以给你推荐。”
她引燃了火线。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巨响。
牧浪将手里的铁钳狠摔下去,在地上砸出一个坑。
他双眼血红,额头的青筋暴起,从外面腮帮子也能看出他肯定在紧咬着牙。
声音很大,表情很凶,但林诗丝毫没有被吓到。
她在说那些话时就预料到了牧浪会生气,她也不想让他生气,但她还是说了。
而且,她不会去说对不起,因为那样的话,她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说。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后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看着林诗和牧浪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走过去,看到林诗身上穿的校服,问牧浪:“浪,这是你同学?”
牧浪没反应。
林诗也把男人当成了空气,直接无视掉,看着别处,用比较小的声音对牧浪说:“我在学校等你,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走出汽修厂,骑上单车离开了。
牧浪抬头,长出一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钳,转身继续去修车。
厂长看不明白,摇了摇头又从后门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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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习,林诗没看到牧浪来。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王珊到办公室拿来一张表。
“报了节目的人来看下表,我们班选上了三个人,上面有出场的时间和顺序。”王珊把表挂在前面。
一些人围了过去,讨论着有哪些校园名人报了什么节目。
林诗也想知道牧浪有没有报什么节目,但是看着聚在那的一堆人,她不想表现出好奇。
到晚自习结束,她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走到前面,看节目表。
她从上往下顺着找,到最后一行才看到牧浪的名字,右边是他要表演的节目——《十八相送》笛奏。
林诗知道,这是梁祝里的一个片段。
只是看到这个曲段的名字,她的心就抽痛了一阵。
迅速地回了家,扑到床上,她将头埋在枕头里,闷声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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