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说的那句话是:“月婵,我还不想死,不想死。”
说完这句话,他就闭上了眼睛,任凭我们叫破了喉咙,他也没有再转醒了。
许楠去了,我虽然伤心,却隐隐觉得松了一口气。
因为我公公早逝,所以族里的大伯来替许楠主持丧事。
许刘氏这时候开始对我和颜悦色了,她现在没了儿子,孤苦无依,有我在她身边,她觉得放心。
丧事办完以后,许刘氏跟我商量,求我继续留在许家陪着她,还说族里愿意过继一个男孩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许家。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娘家的大哥二哥忽然闹上门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许楠的真正死因,威胁许刘氏说,如果不赔我们家一大笔银子,他们就将许楠的丑事到处宣扬出去。
我由始至终都不知道他们究竟跟许刘氏说过些什么,我只知道最后他们得偿所愿得到了一笔银子,还把我带回了家。
这么多年都不曾留在爹娘身边,可以回家去,我当然是高兴的。虽然爹娘对我并不怎么亲热,大嫂二嫂也总是说家里多了个吃白食的人。
可我依然是高兴的。每天起的最早的那个一定是我,睡的最迟的那个也一定是我;三餐饭全是我做的,全家人的衣裳也都是我洗的;大嫂的闺女是我抱着哄的,二嫂的小儿子,也是我每天看着的。
爹娘见我这么勤力,渐渐地也不说什么了。可两个哥哥却逐渐给我脸色瞧了。他们砸了买卖,说家里的粮食不够吃,自然是嫌我这个累赘了。
我这些年多少也存下了一些家私,在许楠尚且对我好的时候,我也是有过很多首饰的。
为了不让他们给我脸色瞧,我把家私一点一点的拿出去。两个哥哥知道我还有些本钱,竟对我亲热起来,让嫂嫂帮我做家事,还给我扯了布匹回来做衣裳。
我当时太傻,以为他们是渐渐熟悉了我这个妹妹,所以对我好了起来。于是在他们的花言巧语下,我把银两都给了他们,让他们去做买卖。
可我这一对大哥二哥,天生只是败家的料,在外面吃喝嫖赌,不多久又把我最后的银两都给砸了。
爹娘和两个嫂嫂知道了以后,非但不怪他们吃喝嫖赌,反而怪我胡乱把银子给了他们,教得他们学坏了。
我百口莫辩,只能每天忍受他们的辱骂。到最后,我烧好了饭菜,去不能够上桌吃饭,只能等他们吃完以后,才分得几口残羹剩饭。
我看着亲生娘亲闪躲的目光,心里越发觉得好笑。
是啊,我是从小就不在他们身边,自然不得他们亲近。可当初是我自愿去的许家?如果不是我换来了一年的口粮,他们如今一个也活不得,可现在,却看不得我活在他们眼前。
他们一个个都嫌我碍眼。
我知道,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
可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
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一向对我冷眼言语的大哥忽然又变得亲热起来。我心里冷笑一声:我都没有银子了,还对我笑作甚?
大哥说:“小妹啊,大哥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没有言语,他继续说:“其实呢,大哥知道这些日子你受了委屈。不过你也知道嘛,近来我们都过得紧巴巴的,脾气暴躁也是正常的,只是委屈了你在家里受气。大哥跟爹娘都商量过了,你还这么年轻,我们强留你在家里,那肯定
1、改嫁 ...
是不行的。大哥呢,千方百计地托人给你说了一门好人家。人家呢,不嫌弃你是个寡妇,说是看上你相貌好,又做得一手好针线,愿意啊,风风光光娶你去做续弦的。”
我在心底冷哼一声,轻轻问道:“不知男方是痴的还是呆的?要不是断腿还是断手了?”
在一旁的大嫂发话了:“哎哟,我说小妹啊,你怎么这么说话啊!你大哥是真心为你好,才会去替你说亲的!那男方可是仪表堂堂,年纪也不大,才二十六,比你大四岁而已。又是海家的家主,年轻有为,你嫁过去,不知多少人在羡慕呢。”
海家家主?那个只要娶妻就活不过一年,连纳妾都活不过两载的男人?就算他们家土地再多,钱财再广,就冲着这股子邪门劲儿,十里八乡早就没有人敢把闺女往他家送了。
谁敢去他家凑这个热闹?都说海瑾天命硬,只要跟了他的女子,都无法活命。他年已二十六,单身也已经两年,可海家不能无后,只能再次想方设法去给海瑾天寻一个娘子。
我冷笑:“这么好的人家,我看我是高攀不上了。既然大嫂这么满意,我看还是你自己嫁去好了。”
大哥大嫂都火了,开始老生常谈的重复几年来如一日的累赘之说。
我心里像数九寒天里的冰窟一般,冻得麻木了,也没了知觉。等他们骂够了,连爹娘都一起出来跟着骂的时候,我说话了:“什么时候嫁跟我说一声就行,我准备收拾东西了。”
一家人全都愣住了,咒骂声断了一半,等他们转过神的时候,我已经进到屋里,关上门,将他们欢喜的声音隔在了外头。
让我去送死,居然可以换来他们这般欣喜。
哼。
我除了冷笑,居然一丁点悲伤都不觉得。
三年的孝期一满,他们就收了一百两聘礼钱,敲锣打鼓的要送我上花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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