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不远处带着瀑布的小树林响起清澈又活泼的小曲。
谢安钰不露声色地过去,越是靠近,伴随着活泼的乡间小曲,他的鼻尖越能嗅到浓郁的血腥味。
紧接着,他一抬头,便看见不远处的悬崖上倒挂着一个血迹斑斑,形容枯槁男子,男子明明面容痛苦,浑身战栗,声嘶力竭地仿佛在哀嚎什么,却半点动静和声音都没发出来。
斜下方的石碓边,一位满头白发的男修士侧倚坐在最大的石块上吹着绿叶,明明是一首欢悦的小曲,但他的背影却透着一股寂寥的暮气。
“来了?”
小曲停了,白发男修士动作迟滞地偏过头。
谢安钰闻言诧异。
待得对方露出真容,他瞳孔一缩,苏天霄?
第十九章
不,怎么可能会是苏天霄?
谢安钰定睛一看,对方白发如雪,神情沉郁,双眸猩红,眼底透着一股看破世间虚妄的死气和戾气。
不像情报中器宇轩昂,样貌英俊,性格温厚的绝世天骄,更像历经数百年却无望突破寿元,选择入魔的老朽。
莫非是与苏家兄妹有亲缘关系的长辈?
“拿来吧。”对方喑哑的嗓音再次响起。
谢安钰余光瞥了眼还挂在悬崖上的人,躬身道:“前辈,不知这人是……”
对方闻言停滞,眼皮一抬,忽然表情森冷地嗤笑一声,“没想到居然会是魔尊亲临……不,或者此时应该说是鸣龙才对。”
谢安钰心头一震,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他神色莫测地抽出黑鳞短刀。
“我没心情……打。”伴随着稍显厌世的嗓音,对方漫不经心地将包裹整个丢过来,“拿去,交易。”
苏天霄丢完这个包裹,便不再抬头。
他没想到一枚血麒麟枝居然能引来鸣龙,这位后世中因喜怒无常,坑杀敌对方数百万的魔族,而被三界恐惧的魔域之主。
但……
无所谓,纵然是杀人魔王又如何。
自半个月起,他每日能零碎地看到未来记忆,每夜能感受到妹妹神魂破裂的凌迟痛苦,在发现妹妹命牌已经碎裂后,他就对世间的一切厌倦又无谓。
他厌恶记忆中的自己,优柔寡断,性情凉薄,杀了那些仇人又如何,死不过是一了百了。
真要复仇,必须一刀刀碾碎毁灭他们珍视、期盼与爱护的一切,让他们永生在备受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才能稍微安抚妹妹在天之灵。
但他更怨恨的是他自身,若他再细致一点,若他能对妹妹再关怀一些,若他没有被将大义摆在一位,若他没有那般愚笨……
这一切本不会发生的。
都是他的错,是他太弱了。
等安排妥当,他会选择身死道消,彻底结束这一切。
思及此,苏天霄神神色淡漠地看着魔化后的手指,手背覆着黑红色的鳞,指甲如刀,指腹带毒,算起来大约有金丹初期的力量,但还是太弱。得前往魔域,尽快提升能力。
他手指猛地一握,周身的魔气涌现,瞬息间,右手骤然化成足有三人大小巨大骨爪,看起来格外骇人。
苏天霄伸手在面上轻轻一挥。
片刻后,伴随着“嘎吱嘎吱”的声音,一道涌现着魔气的古铜色大门从地面裂缝中挤出来。
铜门渐渐拉开,深渊缝隙里出现无数尖锐的哀嚎惨叫,黑色的虚影幻化成无数手臂,不停地从门缝往外伸展,拍门,仿佛在求助,想不顾一切地逃脱。
苏天霄神色不变,他上前一步,任由黑影如狂欢般地缠绕、撕扯着他的躯体。
他忽然轻笑一声,展开手臂轻轻一迈,自门缝中坠入深渊。
铜门上的铜雕鬼脸居然浮起一抹古怪似笑非哭的表情。
伴随着“砰!”一声,鬼哭狼嚎的铜门关上,地面上除了一道裂缝,再无其他痕迹。
谢安钰蹙起眉。
居然会有人用选择如此极端的方式,以死气锻体,从深渊入魔域。
他反手收回短刀。
——疯子。
随即,谢安钰招来两只传音符,分别写上不同的信息。
……
等传音符幻化成蝴蝶飞走,谢安钰一跃来到悬崖峭壁上,将被捆绑折磨的男子放下来。
在他触碰对方的一瞬间,那人仿佛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看向谢安钰的目光又惧又怕,又是在拼命讨好呐喊。
“……求您,给您了,拘魂幡真的给您了,冯家至宝在这……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啊,不,不要,痛啊!我的命魂,我的二魄灵慧啊……”
对方仿佛陷入无穷无尽的噩梦中,不断重复相同的话,不断地讨饶,始终被剧烈的疼痛折磨得滚来滚去,像是发了癔症。
谢安钰捏了个法决强行定住对方,拨开对方凌乱的长发,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冯家?
“……冯俊。”他低声呢喃。
手下男子的身躯一颤,发出比之前凄厉百倍的惨叫。
他鼻涕眼泪横飞,若不是身躯被控,只怕都要跪下来磕头,颤着音不停地否认:“我不是!我不是冯俊!我不是冯俊!……”
谢安钰一个手刀敲晕对方,不过哪怕是在昏迷中,对方面容依旧狰狞,躯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看来这诅咒,多半是下在神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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