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旁站着的少女梳着微乱的双平髻,嫩粉色的衣摆上却是干净,半点也没沾上血污。
她眼怀着几分假意的悲悯,显得稚嫩的脸上却分外红润。她周身的灵气翻涌,居高临下得看着地上的人,半晌转身消失在这里。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念儿,对不起。”
“师尊!”言念从梦中惊醒,手放在心脏的位置,皮肤底下传来加速的咚咚声。
额头处落下的发丝微挡住了她半张脸,只依稀看见那双柳叶眼尾沾上些水珠。
她突然攥紧了心口的衣衫,似乎是放纵自己一样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努力平复这来自灵府与记忆的双重疼痛。
清晨的风吹得柳叶沙沙作响。
她缓缓挪动身子上移,靠在床沿上,记忆逐渐放空。
镜中第三次的轮回,在历练途中,她囚禁了重伤的所谓天书女主,秦家庶女秦茹。
她把秦茹囚禁在洞穴之中,原是想摧毁她的灵根或者是将她杀死,却不曾想每一次重伤,这女子嘴角带笑半点不惧,杏眼直勾勾的看着她,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天真的恶意,“你若是真能杀死我,便杀吧。”
言念攥紧了剑鞘,嘴唇泛白,闭了闭眼睛。这女子死不了,或者说每一次重伤只会提高她的修为,就像话本中的主角。不死之身,天赐机缘。
她痛恨这所谓天书,也无法将她彻底毁灭。“那你便留在这里同孤魂野鬼作伴吧。”
那次溯洄的最后一天午时,她将结届加固又留下一颗留影珠后,打算回到师尊身边。她不放心他。
言念走进了他们住的客栈,敲了敲房门,发现房内空无一人。言念神情微变,抿紧了嘴唇,透露出几分慌张。
明宣尊主的弟子阮莲师姐看着她好笑道,“小师叔不过是出去买糕点了,你这般着急做什么。啧,饱了饱了。”
言念垂眸摸了摸袖口中的莲花簪,「是我多虑了,多谢师姐」。大概是她疑心病又重了。
她轻推开房门,在内坐了会,想了想给师尊发了个灵迅。日落西山,言念面无表情的看着玉符,心口处传来一阵阵心悸。
她站起了身,掐了个决闪现在了囚禁那个女人的丛林内,运了气脚步越发加快。
“师尊,不要!”泛白的手指紧紧扣住胸口的衣物,忍着心脏处穿来的绞痛感,她走到了洞口处停下。
再不敢靠近半步,眼前的一切让她两眼充血,她的师尊倒在了血泊中,静静的,灵府处未有半点灵力。
言念走近跪在了他身边,手向前探去,撩开黏在他脸颊上的发丝,闭了闭眼睛,满是悲切。
她将莲花簪放在宋遂宁身旁,深吸了口气,睁开带血色的眼睛。衣袖一挥,留影珠中闪现处前一刻的场景。
待看到秦茹身上包裹着师尊的识气时,她脸色越发冷漠,手抑制不住在隐隐颤抖。
留影珠突然从中间破裂,最后一刻,言念看见了那个紫袍影子像幽灵一样跟随在秦茹身后,眉宇之间满是煞气,她笑着看向珠子。下一秒,留影珠彻底破碎,留下一地灰烬。
言念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像是要把她刻在脑海里。
但是来不及了。
言念深吸了一口气,眼怀眷恋的看着眼地上的人。泛白的嘴唇无声道,等着我,师尊。
画面逐渐扭曲,轮回镜又一次溯洄。
再睁开眼睛,她那双清冷的眼暗了暗,半晌吐露出细不可闻的声音,带着几分决绝。
“秦茹,很快了,很快就要再见面了。”这一次,我绝不会。
那边,宋遂宁昨天晚上想通了一些事情,因此休息的极好,脸色红润。收拾了一会,打算出门同小弟子说说剑修试炼的事情。
他轻哼着小调,刚打开房门就看见小徒弟早早站在了门口,端着一盘红彤彤的甜点,模样倒是有几分乖巧。
小徒弟原本上扬的眼角耷拉着,含着些像是刚睡醒的水雾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少顷又走近一步,语气中带着些委屈,“师尊,徒儿想你了。”
这不是昨天才见过么。但看着小徒弟不像平时那般淡然的表情,宋遂宁到底还是咽下了这句话,拍了拍衣袖,“咳,本尊又未曾走远。”
“走,去怀远亭用食。”宋遂宁走了几步,没见后面的人跟过来,转头看见言念站立在原地,盯着眼前的盘子出神。好看的眉毛略微皱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又走了回去。
他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本想拉住言念的手,却没想一下子没抓住,便改做拉着衣袖。
宋遂宁长这么大,除了儿童时期拉过父母的衣衫,还未同谁这么亲密过。他耳朵尖尖透露出几分红雾,带走了某人,“走吧,念儿。”
真麻烦,每天都要本尊哄着,离不开本尊哼。
言念看着眼前人,眼里流露出留念的意味。抿着嘴舔了舔发白的唇,随着他一同走去。
怀远亭内,宋遂宁撩了下衣摆坐了下来,眼光瞟见不远处的花坛里面多了几株树苗。
言念看着他好奇的眼神,“师尊,那几颗是果桃树。”
她拿起一块糕点向宋遂宁嘴角靠近,“磬云峰灵气充裕,这桃树些许不过半年便可结果,到时候再做些果酥给师尊。”
宋遂宁头微向后仰偏了偏头,不得已,不自在的咬住了一口,正打算伸出一只手拿过来自己吃。言念又锁了回去,脸色淡然,将剩下半块放进了自己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