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沈惊春说的这些话,她又是沉默一阵,才满怀歉意的道:“抱歉。”
“这并非是您的错。”沈惊春诚恳的道。
长公主苦笑一声道:“这声抱歉,既是为这么多年才找到你们而抱歉,也是因为不能光明正大的将你们认回来而抱歉。”
她转头看向外面的街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苦涩:“我们姐弟两个手上沾染的血太多了,想要我们去死的人也很多,哪怕是十年前找回你们,我也会义无反顾的将你们认回来,但现在我怕了。”
皇帝的儿子很多,也早早的立了正宫所出的嫡子为太子,哪怕皇后早逝,这么多年来,太子的地位依旧很稳固。
可即使这样,兄弟之间的暗流涌动也止不住。
生在皇家,争斗似乎成了本能,她的父亲就是个庶子,一路厮杀之后登上了皇位,所以哪怕他有一位出身名门的妻子,聪慧过人的嫡子,他却还是将十分的父爱全给了他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所以他们姐弟要争。
多年之后姐弟两个垂垂老矣,下一代又开始了各种争斗。
有了先例在前,哪怕是皇城里最不起眼,最平庸的皇子,恐怕也偷偷的做过荣登大宝的梦。
……
从东庆楼回到家里,已经过了丑时。
方氏和沈惊秋都睡了,唯有一个被方氏留下来看门的小厮还守着火盆打着盹。
好好的上元节,却经历了这样一场动荡,所有人的精神都不大好。
热炕够大,沈惊春也就没让沈蔓再回方氏屋里去睡,直接抱着小孩子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一番洗漱吹灭了灯火,院子里逐渐恢复了平静,黑暗之中沈惊春想想平阳长公主的话,还是忍不住叹气。
“还在想今晚的事情?”
黑暗之中陈淮同样睡不着:“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倒是没想到,那样铁血的手腕下,居然还有逆党存留。”
沈惊春又是一声叹息:“我想的倒不是这个。”
她顿了顿道:“后面我上了三楼,长公主直接摊牌了,我们聊了一会,她还直言不会让我爹认祖归宗。”
平阳长公主的仇家太多。
当年他们姐弟两个刚开始起事的时候,当今皇帝还有些稚嫩,很多命令都是平阳长公主下的,那群死在他们姐弟手上的人,相比起皇帝,恐怕更恨她。
而皇帝如今看起来虽然精神不错,但其实早几年就已经在强撑。
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几年了。
而平阳长公主自从儿子死后,虽然说是不问朝政,可谁都知道她对皇帝的影响,她的那些侄儿们包括太子在内,不止一次的给她献过殷勤,但她全都没有接受。
所以不论最后是哪位皇子登上皇位,对她这位姑姑恐怕都没有什么好感。
与其将她们认回去,倒不如就维持现状。
这样一来,可以避免隐藏在暗处的逆党对她们动手报复长公主,二来,因为不论是陈淮还是沈惊春都是有用之人,留着这身本事去向新皇表忠心,才是更好的做法。
“我觉得她也挺可怜的。”
沈惊春连连叹息。
驸马娶她是为了权势,之后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势又搞了个表妹出来恶心她,和离之后好不容易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又遇到刺杀,结果兵荒马乱之中孩子被掉包,连那个假的最终也没留住,被人为的弄死的。
长公主虽然没说,但常嬷嬷却偷偷跟她说了,当初那个孩子是被驸马买通了公主府的下人,刻意让孩子染上风寒的。
孩子死后虽有尊荣,但这么多年都过的有如行尸走肉一般,每天都在佛前诵经祈福偿还罪孽。
这么多年来,恐怕唯一能让她稍微感到欣慰的,就是皇帝多年如一日的尊敬。
陈淮沉默的听完,才低声道:“再看看吧,等今天这事平息,我们再找机会去看看她老人家。”
“也只能这样替我那泡在苦水里长大的爹尽孝道了。”
第120章
按照原本的计划, 沈志辉应该在正月十七这一天在东水门外的运河码头,登上返回庆阳的船只,然后回老家将他们一家劝到京城来。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因为上元节事件, 正月十五当晚,京城的所有城门就都关闭了。
等到京城的民众第二天从睡梦中醒来,原本的城门守卫已经交由驻扎在城外的禁军接手, 且只许进不许出。
只国朝立朝以来, 封禁城门一事也只在当今皇帝夺位时出现过一次, 但那次也只是持续了一天就解了封,随即改朝换代,先帝退位今上登基。
第一天哪怕整个城里都在搜捕逆党, 但所有人都还以为这事很快就会结束。
可第二天城门依旧被禁军把持, 搜捕逆党的动作也并未停下。
第三天北衙四卫开始满城抄家抓人,上至朝廷大员下至贩夫走卒, 被抓之后根本不给喊冤的机会, 直接拉到刑场砍头, 京城人人自危。
……
朝廷并未禁止城内的商业活动, 但这种情况下, 根本没有人敢开门做生意。
包括国子监太学在内的诸多国家单位,原本定于正月十六重新开学的计划也被搁浅。
沈惊秋沈志清几个原本打算过完小年就回茶山的人, 也被迫留在了京城之内。
全家上下不算茶山那边的张大柱等人, 光是挤在京城院子里的就有二十多人, 而京城寸土寸金, 这么多人挤在两进的小院子里还不算什么, 更令人忍受不了的是,从第三天开始, 家里的储备物资就开始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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