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此事并未传开,否则他堂堂皇帝竟被一妃子玩弄于鼓掌之中,岂非滑天下之大稽?
吴书来低着头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上面还沾了几滴从慎刑司带出来的血迹,他暗暗的想,等会儿回去还是把这双鞋扔了吧,省的晦气。
皇帝的指尖敲击着御案,一下一下,颇具节奏:“现在给高氏诊脉的太医是谁?”
吴书来道:“您之前指派了陈太医。”
“去告诉他,贵妃身子虚寒,只适宜温补。”皇帝为了不受太医院蒙蔽,医书也是有些微的涉猎,只是能看得懂药方,却并不精通,但他却知道,高贵妃的身子若是一直用温和的药下去,她的身子便极难好起来。
吴书来身子一震,被皇帝温和的话中带着的一丝杀意给吓得心惊:“是。”
他心里暗叹,高贵妃这真是作了大死了。
中暑真论起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好好休息几日便可完全复原,只不过柳清菡为了装柔弱,硬是逼着自己在床上躺了五六日。
这日,皇帝吩咐内务府用新贡的蜀锦给柳清菡做的旗装送到了永寿宫,之卉和紫罗看着这几套花色别致的衣裳,比柳清菡都要兴奋。
之卉兴冲冲的道:“娘娘,今儿个天儿也不热,您在宫里也闷了有一阵子了,不如奴婢伺候您换上,咱们出去透透气?”
柳清菡瞪了之卉一眼道:“你若是把脸上炫耀的表情收一收,本宫才真的以为你是怕本宫闷着才这样说的。”
之卉低了头,不好意思的嘟囔:“奴婢也是为了您身子着想的。”
柳清菡到底没拒绝之卉的提议,她挑了一身月白色的绣着蝴蝶兰花纹的衣裳,梳了小两把头,然后就带着几个宫人去逛御花园。
实在是宫里除了御花园,也没什么好逛的地方了。
只不过,御花园往往也是事故的高发地。柳清菡才转了一圈,走到凉亭里,就见纯妃悠闲的品着点心,而凉亭下,正被太阳晒着的地方,跪着一个奴婢,身旁还有一盆被摔碎了的花。
柳清菡脚步一顿,不知该不该上前时,纯妃便眼尖的看见了她,还冲着她招了招手,柳清菡只好继续往前。
“纯妃姐姐安。”
柳清菡福了福身子,抬手行了个抚鬓礼,纯妃招呼她坐下:“妹妹身子这是好了?都能出来逛园子了。”
“在宫里待的久了,臣妾也觉得闷的慌,见今儿个天不错,就出来走走,可巧就遇见了纯妃姐姐,也是有缘。”
柳清菡瞧着纯妃满脸笑容的抚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和纯妃寒暄。
纯妃目光犀利的落在柳清菡的衣裳上,笑容突然就停滞了:“也是,出来走走心情也能好一些。”她说着,似不经意道:“妹妹这衣裳可真漂亮,用的布料,是蜀锦吧?”
柳清菡略略一笑,点头道:“这是内务府今儿个才送来的,臣妾也觉得花样挺别致,所以就换上了。”
纯妃咬了咬牙,耳朵上的明月耳铛微微晃动:“蜀锦这样珍贵的料子,也只有妹妹这般容色才能与之相配。”
她今年老早就盯着蜀锦,想着往年的蜀锦都没她的份儿,今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皇上该想着她才是,她等了这么久,终于等蜀锦到了内务府时,却被人告知今年的蜀锦都被皇上吩咐绣娘做成了衣裳。
原本她心中还有些窃喜,想着皇上可能是给她做的,谁知她还没见着,蜀锦就被柔嫔穿在了身上。
柳清菡对纯妃话中隐隐透着的嫉妒充耳不闻,笑着道:“纯妃姐姐若是喜欢,臣妾宫里还有几件,回头命之卉给您送去。只是您如今怀着身孕,身子渐渐重了,若要穿,怕也要等到您出了月子才能穿了。”
纯妃捏了一块儿豌豆黄缓缓吃了,不慌不忙的沾了沾唇角的点心渣:“不必了,这是皇上对妹妹的心意,本宫又怎好夺人所爱呢。”
柳清菡也没勉强,端起宫人刚上的茶抿了两口,然后才装作刚看到亭子下面跪着的奴婢似的,好奇道:“纯妃姐姐,这宫女是做错了什么吗?怎么大热的天,竟在这儿跪着?”
她方才从这宫女身边经过时,用余光瞥了一眼,才瞧清楚跪着的人竟然是杏儿。所以这会儿她才会提起,若是换了不认识的人,恐怕她连问都不会问一句。
一说起这个,纯妃顿时有些气愤:“哼,做错了什么?妹妹可是不知,这贱婢笨手笨脚的,方才本宫从这儿经过时,差点就被这贱婢给撞上,可是把本宫吓坏了,为了让她长个记性,本宫就罚了她在这儿跪上一个时辰。”
若非她身边带的人多,这会儿她能不能好好儿的坐在这儿都不知道呢。
柳清菡听着纯妃一口一个贱婢,也不生气,只顺着纯妃道:“那这宫女是有些鲁莽了,纯妃姐姐罚的一点也不重,若是换了臣妾,可就不止是罚跪了。”
纯妃最喜欢有人顺着她,一听这话,越发来劲儿了:“妹妹也这么认为,那就太好了,若是不罚她的话,本宫也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这幅场景,可是同去年柔嫔被高贵妃罚跪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她就不信柔嫔心里能舒服得了。
柳清菡心里还真没有不舒服,只是说起来,杏儿到底也和她有几分情分,让她眼睁睁的看着,也不大好:“纯妃姐姐消消气,您看着她生气怎么还让她在跟前碍眼呢,若是换了臣妾,定然撵的远远儿的,眼不见为净呢。况且这宫女跪在这儿,宫人们人来人往的,怕是会以为您是个不和善的主子呢,影响也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