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转化成恨意,让胡仕杰气血上涌。他翻身起来,在床头柜的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相框,其中是他和成蔚的一张合影。那是在阳光明媚的山顶上,他们两人相拥,成蔚的背面大部分对着镜头,恰好摆出了一个像是她险些摔倒,而他恰好揽住她的姿势。他的思维再次像高架桥上发生了追尾一般,混乱、强烈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谁能否认这照片上她的笑容是自然的?难道她在这一刻不愉快,不幸福?如果从曾经共处过的女人之中,选出一个、甚至三个有可能私下逃跑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成蔚!
他把相框狠狠地拍在桌面上。
快速洗完澡、穿好衣服之后,胡仕杰来到一楼,走进厨房侧面,一个以“太脏,空气不好”为由,从来没有让成蔚进去过的杂物房。房中有一个旧衣柜,他从中取出了三套衣服,回到客厅,摆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那是三套警服,包括警帽和警徽。依靠门路,胡仕杰得到了不少这些能让他行事更加方便的东西。他之前打电话通知的人,是他信任的三个帮手,在他名下的保安公司里挂职。说白了,这些人是小城混子里的拔尖人才,为了满足胡仕杰的要求,没有他们钻不了的洞、吹不了的牛,该动手的时候也能动手,普通的小流氓和警察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警服就是为这些人准备的。反正,要让普通百姓相信眼前的人具有权威,并不需要更多、更真实的证明。
在准备警服的过程中,胡仕杰已经开始觉得,那三个人的动作是不是慢了些。虽然天还未亮,且这伙人通常都是在大酒大肉的夜宵之后沉睡,但他已经在电话里强调过了,事情紧急。他们应该没胆量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还磨磨蹭蹭。
胡仕杰站起来,拿起手机,拨打电话。两次忙音之后,他听到了玄关传来敲门声,便走向大门。在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已经准备好了一连串教训他们的话,正要开口————但是开启两寸的门扉之外,是一张他从来没见过的脸。
门外的人猛踢了一脚。随着门突然被踢开,胡仕杰的右手肘被狠狠扭了一下,整个人朝后摔倒在地。他一阵头晕眼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眼前的人,对方就把皮靴踩在他的脸上。那鞋底如此有力、坚硬,胡仕杰觉得自己就像正在被厨师长用菜刀背无情拍晕的一条半死的鱼。他感觉到,不止一个人冲进了屋。他手背朝上托着鞋底,试图把它抬起来,却无法让它移动丝毫。
第一个冲进门,正把脚踩在胡仕杰脸上的人,正是翁庆。吴桑白和亮宇更在他背后进了屋。吴桑白拾起了从胡仕杰手里跌落的手机。亮宇想把门锁上,但是门的金属附框已经松脱了,合不紧。他只好把它掩上了事。
“是他吧?”翁庆说。
“这屋子没有别的男主人了。就是他。”吴桑白说。“先放开他吧,你要是再使点力,他就要和下巴说再见了。”
翁庆把脚抬起来。
“你,”吴桑白用中文对胡仕杰说,“站起来。不要想逃跑。到沙发上坐下。”
胡仕杰摇摇晃晃站起来的同时,吴桑白命令亮宇搜查房间。亮宇从客厅开始,查找能表明胡仕杰身份、人际关系、近期活动的东西,如相册、衣物等。
“你们……什么人?”胡仕杰把身体无力地陷到沙发中,一只手按着肿痛的脸说。
吴桑白没有马上回答。他注意到了警服,拾起其中一套,饶有兴味地看了看,放回桌面。
“有意思。正好三套,这是给你叫来的那些废物准备的?”
“你们碰上我的人了?你把他们怎么了?”
“应该留了一个活口吧,大概。”
吴桑白三人是在逐渐包围别墅的时候,发现了大大咧咧走过来的三个男人,满脸不愉快,其中一个人表达着对胡仕杰的不满,另外两个人有节制地表示赞同。吴桑白本来是打算先观察一下别墅里有多少人,有没有伏兵;遇上这三个家伙,倒是节省了时间。为了问话,他从翁庆手下抢出了一个活口。问完话后,那人就昏死过去了。
“我问你,”吴桑白说,“样品在哪里?”
胡仕杰皱眉,显得很困惑,没有说话。
“他在装傻。”翁庆对吴桑白说。
吴桑白上前一步,左脚踩在沙发的扶手上。他的阴影笼罩了胡仕杰。胡仕杰抬头看着对方。
“你是叫……”吴桑白看了看刚才拾起的手机。“胡仕杰。听好了,胡仕杰。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既然你入了这行,就知道总有一天会碰上这样的情况。有的人运气比你好,有的人比你爬得更高,但还是免不了被干掉,今天正好轮到你了。你现在要考虑的事情只有一件:要怎么讨好我们,满足我们的要求,让你自己有一点点活过今天的希望。所以,我再问一次:样品在哪里?”
胡仕杰咽了咽口水。他知道,眼前这个身穿驼色西服的人说得没错。他也能猜到,这些人肯定是 467 团的对头,督司令一派的人。在边境住了这么久,他对督司令的手段也略有了解。他非常清楚,自己不是一个英雄。
“我这就告诉你们,但是先提醒一声,你们可能会对我的答案不满意,但是千万别激动,我保证百分之百是实话。”胡仕杰一口气说不完,歇了一秒钟,在吴桑白有反应之前接着说:“我有一个女人,昨天半夜她逃走了,把样品也带走了。所以你们想要样品,就马上把她追回来。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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