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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顶竟还坐着个抱剑的青年,嘴上叼着个狗尾巴草,随着车驾摇摇晃晃地渐渐近了。
    马车才一停下,那俊秀青年便起身自车顶轻轻松松地飞身下来。
    一名侍女从车内掀开帘子出来,随即便有人摆上马凳,那车内身着紫棠色大袖袍的年轻姑娘弯腰出来,她鬓边的鲛珠步摇便随之颤动。
    尤氏和裴湘见她走上阶来,便弯腰行礼。
    随即裴湘抬首,看向那才将将松开衣裙的姑娘,“臣女听闻太子妃之前出宫,在潜鳞山下便遭遇了一场刺杀,你何必冒险来送臣女这一趟?”
    “我是代太子来的。”
    戚寸心朝她笑了一下,“何况我来的是舅舅府里,涤神乡的人也在,没几个人敢在这条街上动手,就是有,”
    戚寸心说着,回头看向那抱剑的青年,“我二百五十哥也很厉害的,他的剑在兵器谱上也是前二十名内。”
    “二百五十哥?”
    裴湘只觉得这个称呼实在令人难以忽视。
    “我师门里有三百九十五个哥哥姐姐,他排行第二百五十。”戚寸心解释道。
    “……看来周先生这些年游历江湖倒是让九重楼变得人丁兴旺了,”裴湘一张冷淡的面容不□□露出几分异色,“如此看来,你倒也不算得是他唯一的学生。”
    石鸾山庄与九重楼的关系外面人如今还不知道,戚寸心听着裴湘这话,也不反驳,只是道:“你的身体还很虚弱,为什么要急着回新络?”
    “苏家的长房倒了,可苏家的那点家业,二房和三房还在争着呢。”裴湘没上什么妆粉,面色苍白,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但眉宇间仍有一股子柔韧,她扯了扯唇,“我若不回去,任由那两房自杀自斗,怕是用不着关家寨的人使什么手段,苏家就倒了。”
    “苏家倒不倒本该与我无关了,”裴湘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年纪比她还要小上几岁的姑娘,“可小婶婶不会不知道,潜鳞山下针对你的那场刺杀里,那个新络的关浮波若真是二皇子的人,那么你觉得,他是用什么和关浮波做的交易?”
    “我之前不知道,但连上他将新络巡抚蒋瑞惩办的这件事,一切就说得通了,关家寨在新络日渐势大,却在朝中无人,可苏家不一样,苏家有了蒋瑞,关家寨就很难在新络一家独大。”
    戚寸心迎着她的目光,“如果苏家倒了,新络就是关家寨的,也会是二皇子的。”
    关家寨的财力与在江湖中的人力如果归了谢詹泽,那么这就无疑更让他于无形之中增添一股助力。
    “大小姐是为裴家,为太子回去的。”戚寸心忍不住打量她越发羸弱清瘦的身形,心中百味杂陈。
    “太子妃错了,臣女只为裴家。”
    裴湘一笑,眉眼风姿无限,最终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戚寸心,“你我都该庆幸,太子身体里流的血,有一半是我裴家的。”
    因为有这一半裴家人的血,因为他十一岁时被送至北魏做了一枚废棋,即便是恨谢氏,裴湘也总无法纯粹地去恨谢缈。
    何况如今,裴家的未来都维系于太子一身。
    “裴湘。”
    在裴湘松开尤氏的手,转身步下阶梯朝马车走去时,戚寸心忽然唤她一声。
    裴湘闻声回头,于这缭绕寒雾间,她亲眼得见阶上那身着紫棠色银线凤纹大袖袍的年轻姑娘忽而拱手朝她行礼。
    “太子妃这是做什么?”裴湘一双妙目神光微闪。
    “方才向你行礼的,不是太子妃,仅是我自己。”
    戚寸心走下阶梯,将衣袖里的一样东西塞入她手里,说,“若不论亲戚辈分这一层,我原该唤你一声姐姐。”
    “以前,我有的时候也会想,我姑母在北魏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如我祖父和父亲临终前所期望那样,放下一切,去找她所爱的人,过她自己的生活,可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呢?我总是想,如果她当初不那么固执,是不是她现在也能好好地活着……”
    戚寸心说着,抿唇笑了一下,“可固执的人就是这样,不肯要眼前的苟且,一定要为了一件事而付出一切,像蜡烛一样,只管燃烧,不要后路。”
    “湘湘高义,如我姑母一般,同样令我敬佩。”她指了指裴湘手里的东西,“可我希望湘湘能够好好地活着,这个东西是我求先生给我的,是一个银镯,上面有机关,要是遇到危险了,你按一下,它就能保护你。”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雪,细碎的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鬓,顷刻融化,她看着眼前这形容消瘦,眉宇英气犹在的年轻女子,说,“我和太子,在月童等你回来。”
    裴湘也许是第一次如此细致地打量眼前的姑娘,似乎是怎么样都没料到她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一时间,她捏着手里的木盒,半晌目光停在戚寸心脸上,说,“周先生收你做他的学生,没收错。”
    “多谢。”
    她朝戚寸心轻轻颔首,随即便被身旁的侍女扶着上了马车。
    这辆从新络来的马车原本载了一对夫妇,而再回去时,便只剩一名丧夫的未亡人,还有一具棺木。
    裴府内凄清寂冷,太傅裴寄清前两日受了风寒,这些天正咳嗽不断,他在圆窗前坐着,身披一件绒毛披风,端着一碗热茶,却迟迟不喝,只是偏着头去看圆窗外一庭雪落,松枝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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