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后的人上前来牵制住他时,他才看清隐在夜色里的这些随行的人,根本不是家主带出去的那些人。
他要喊已是来不及,无论是守在大门里外的两拨人,还是他,都迅速被打晕。
待戚寸心扶着谢缈下车走进去时,徐允嘉便命人关上大门。
戚家的祖宅在澧阳已经算较大的家宅,徐允嘉带着人一路利落地将那些涌上来的护院打趴下,直至进了主院,他狠踢了一脚戚茂德。
戚茂德身形不稳,从石阶上摔下去,而他顺势拉起绳子,拖着戚茂德往前走。
戚永旭应该是听到了动静,被身边人服侍着起身,外袍也没来得及穿,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从屋子里走出来。
院子里点燃的灯火,照见那缀夜而来的一行人。
他瞧见自己的那个儿子正被人拖行过来,他沉着脸,在清晰的铃铛声中,看向那一对少年少女,“你们是何人?”
徐允嘉寻了两把椅子来,谢缈便顺势拉着戚寸心坐下来,他眉眼微扬,迎着那檐下老者的目光,“老太爷的儿子掘人坟墓,我们上门来讨个说法。”
戚永旭听了这话,那目光便移到他身边的那个年轻姑娘身上,半晌开口,“你是寸心?”
“他是你堂叔,你怎么能这么做?”也不等戚寸心说话,他便伸手指向地上狼狈的中年男人。
“我上门来,不是跟你论亲戚辈分的,”
戚寸心看着他那样一张苍老发皱的脸,“我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挖开我姑母的坟?”
“迁坟。”
戚永旭答得毫不犹豫,他眯起眼睛似乎是想将她看得清楚些,“都是我们戚家的人,我们迁坟,什么时候迁,都是我们一家人的事。”
“一家人?”戚寸心腰背直挺,她皱着眉,分毫不愿意给这位老者留丝毫的面子,“我们家的事,你管不着。”
可戚永旭闻声却笑了一下,转而目光停在她身边的那少年身上,变了话题,“寸心,你倒不如跟我说说,这位公子是谁?到底是我们戚家的家事,不相干的人还是不要留在这儿的好。”
“他是我夫君,不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她答得干脆。
谢缈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闻声便偏头看她,院内灯火朗照她的侧脸,眼睫的弧度都有些分明,他轻弯眼睛。
谢缈一手撑着下颌,声似讥讽,“我从未听过晚上迁坟的,今日倒是长了见识,也不知老太爷迁的到底是坟里的骨,还是物呢?”
徐允嘉已经逼问过戚茂德,但戚茂德却也只知道他父亲是要找一样东西,却也不知是什么,戚永旭只跟他说,让他将棺材里的东西全都带回来。
他竟连自己的儿子都瞒着。
戚永旭拄着拐杖,或见徐允嘉与韩章的剑刃已经贴在戚茂德的脖颈间,而他那个儿子满脸惊惧,却被堵了嘴,只能发出些模糊的声音,他面上添了几分焦躁,“公子可知我戚家在澧阳如今的地位?你若杀了我儿,怕是自己也会惹来杀身之祸。”
谢缈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漫不经心地瞥他,“我竟不知,你们这没落的门庭在澧阳还有什么了不得的地位?”
“戚明贞用命换来的国士碑,好像也不是你们家的荣耀。”
他声似嗤笑,令戚永旭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或见这老者始终不开口,谢缈渐也没了兴致,他才触摸到腰间的白玉,却又蓦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戚寸心。
想起昨夜她哭得那么厉害,却只是因为惧怕一只寄香蛊虫。
“既然你儿子这么喜欢开掘他人坟墓,不如我就送他一程,也让他干脆住进去,可好啊?”
他松了手,才要唤徐允嘉,却听戚永旭忽然道:“当年戚明贞离开南黎之前,从我这里偷走了一样东西。”
“只怕也不是你的东西吧?”
谢缈语气凉薄。
戚永旭瞬间抬首,他已隐隐觉得这少年似乎猜到了什么,而这种被洞悉的感觉,令他十分骇然。
谢缈眼眉带笑,却站起身,对身边的姑娘说,“娘子,我伤口疼,我们回去吧。”
戚寸心正一头雾水,却听他忽然这么说,果然她目光下移,便在他腰间看到更为殷红的一片。
“走?事到如今,你们还想走?”戚永旭嘶哑的冷笑声莫名有些阴冷,他扔了拐杖,一拽檐下的铜铃。
刹那之间,诸多身影便迅速从四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困。
谢缈停步,轻瞥徐允嘉。
徐允嘉反应极快,上前抽出长剑便抹了其中两人的脖子,其他那些护院一见那两人倒地气绝,便吓得连连后退。
戚永旭瞪大双眼,满脸不敢置信,“你竟真的敢在我这里杀人?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连王法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谢缈睨他一眼,随即拉着戚寸心转身往外走。
徐允嘉见那老家伙还在叫嚣,便从腰间取出一枚金环来。
霎时灯火照见其上镌刻的栩栩如生的狰纹,戚永旭在看清那些纹痕的时候,骤然间没了声音。
他猛地抬头看向主院大门,那少年与姑娘的身影已经不见。
他一瞬失了支撑,摔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嘴唇颤抖了半晌,才模模糊糊拼凑出“星危”二字。
坐在马车上,谢缈仍靠在戚寸心的肩上,他垂着眼帘,呼吸都变得很轻,戚寸心见他闭起眼睛,有些不放心地唤了一声,“缈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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