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长得也没有很好看,身量也不算高,还把小孩打进医馆了,还只听他娘的话。”
她说。
他应了一声,等她的下文。
“你说你没有家,那你还有什么别的打算吗?”她却忽然转了话题。
谢缈微顿,一双清澈的眸子望向她,“你是想我走?”
戚寸心连忙摇头,“不是不是。”
她有些踌躇,在他的目光注视下,脸颊又添了些温度,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别的打算,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成亲吗?”
“我姑母她待我很好,她总想我能早些成亲,可是我又不想就这么跟生人成亲,即便今天搅黄了个柳公子,明天也不知道还会有谁,”说出这些话她已经很不好意思,但此刻她也没什么退路了,“你不用考虑别的,不用考虑我救你的那件事,我知道成亲对一个姑娘很重要,对男子应该也很重要,所以我想问问你,你如果觉得我不好,那么就不要答应我。”
她说得很真诚,且并不希望他因为她救过他的这件事而影响了他的判断。
但她等了片刻,却迟迟没等到他开口。
周遭很安静,她变得有点懊恼,“你就当我没……”
“若你嫁给柳公子,你会死吗?”
他忽然打断她。
戚寸心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她也认真想了一下,想起那老板娘字字句句里透露的嫌弃,想起那个被柳希文揍进医馆的小孩,还有他那副唯母是从的模样……她不由郑重地点了点头,“可能会吧。”
可能会憋屈死。
她又听到他轻声问,“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你就不会死吗?”
戚寸心摇头。
他又没有家人,当然也不可能有那些家长里短的糟心事折磨人。
可谢缈垂眼看她,一双眼睛弯起漂亮的弧度,却藏了几分耐人寻味。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碾碎入风里:
“那好啊。”
第8章
“要不你再想想吧,不用这么快做决定。”
戚寸心坐在木廊的台阶上,认真地说,“这个真的很重要的,不能草率。”
“有多重要?”
谢缈坐在她身畔,将被太阳烤得微化的糖葫芦递到她眼前。
“你不吃吗?”戚寸心看着他。
谢缈摇头,将糖葫芦塞入她手中。
“成亲不能作假,想着骗过我姑母肯定是不能的,但若是真的成亲,那就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了,”戚寸心咬了一口糖葫芦,又偏头看他,“缈缈,一辈子是很长的,成了亲,我们就要永远在一块儿的。”
她年纪还轻,本也说不清成亲到底是多重要的事,只能仅凭着些许印象对他郑重其事地解释。
“做夫妻,就要永远在一起?”他好似半点不通人情世故的白纸,听她说这样的话也觉得有趣。
“嗯,”戚寸心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疑惑地问他,“你父亲和母亲不是这样吗?”
“他们?”
他垂下眼帘,似乎也尽力翻找了某些久远的记忆,母亲是什么模样他已经忘得干净,仅有的印象,不过是她临终前紧紧地抓着他手腕,指甲嵌进他的皮肉里,嘶哑难听的声音充满怜悯,“我这一走,也不知你还能不能活……”
“他们从来不在一起。”
他的嗓音清淡了些。
戚寸心愣了一下。
“一辈子是很长的,”他却揉捻着她说过的这句话,于这般大盛的日光里回望她,他的眸子清淩淩的,温柔又天真,“那你知不知道‘永远’是很可怕的。”
“为什么可怕?”十六岁的小姑娘不知畏惮,反问道。
他看着她,看她的眼睛,也看她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红痣,他又忽然摇头,眼眉含笑,“没什么可怕。”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笑。
不知道他是在想象日后,或许某一天,她再也不能像此刻这样天真,她会害怕,会哭得满脸是泪,然后后悔今日对他所说的一切。
那多有趣啊。
谢缈轻抬下颌,看向院子里被太阳照得凝润泛光的繁茂枝叶,疏影里的蝉鸣声渐疲,连风都带了些灼人的温度。
“他真的愿意?”
小九坐在自家的小院儿里,听了戚寸心的一番话,便被惊得目瞪口呆。
“嗯,”
戚寸心抓了一个炸果子喂进嘴里,“我和他说清楚了的,不要记着我救他的事,我不要他因为这个来还我的恩,我还特地问了好几遍,他都说好。”
“……可你怎么就找上他了呢?”小九想起那日在笼子里锁着的少年,他那张面庞上沾着些血污,但也不难看出他过分出挑的五官,“他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相?戚寸心,你总不能看着他的脸过一辈子吧?”
“你前些天还和我说他生火差点烧了袖子,煮茶摔了茶碗,他连那些个琐事也不会,活像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偏他对你笑一笑,你就不心疼你那些摔碎的物件了。”
“那是我生病了,他也是为了照顾我呀。”
戚寸心声音越来越小。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他识文断字,很有学问的,字也写得很好看,我可羡慕他的字了。”
“是吗?”小九家里小孩多,他只在学堂里上过两三年的学便去外头找事做了,如今也只算认得字,并没读过多少书,乍听戚寸心这么说,他还有些意外,“他难不成还真是个家道中落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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