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模糊变黑,周围的看不清楚的人群蜂拥过来。
“卡——!”
顾导看着镜头里刚刚出来的片子,微微歪头和一侧的制片商量着说,这后面到时候可以直接用黑白,加救护车鸣笛声,直接转场。
然后站起来喊:“一条过!”
女演员很快从情绪中出来,苍白的脸色上带着笑,扭头去看石妍。
但石妍仍然跪坐在地上,眼神里满是绝望和空洞。
她还没从剧情里出来。
这样的眼神,现场的任何一个人看了都觉得心揪。
顾导蹲在石妍的身边拍她的背:“妍妍,这一条拍完了,一次过,特别棒,你先缓缓好不好?”
石妍眼里还带着泪珠,缓缓点点头,哑着嗓子说:“好。”
站在远处的乌桃看着石妍此时的状态,心里像压了块巨石,沉得她不能呼吸。
这样相似的场景,她恍然想起了那些尘封在她记忆里的画面。
而这些清晰的,来源于乌桃脑海深处那些属于她的过往,带来的冲击是单纯的文字不能比拟的。
她想起,她的母亲。
也是在这样一个下午,被医院拉走的。
第71章 不管
从天堂到地狱, 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眼前一幕像打开了泄洪的闸口,那些密不透风的回忆不受控地疯狂闪过,以她无法拒绝的姿态钻到乌桃的脑子里。
从县城小学门口回到宾馆以后, 乌桃的情绪一直不好。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缩在床上蒙住被子,谁也不见。
若不是答应了拍《雾》,或许乌桃这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地去回想那些过去。
她也就不会记得, 曾经的自己也有过幸福的童年。
如同《雾》中的女主陆向雪一样, 乌桃在九岁前也曾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
她父亲乌耀光在厂里上班, 是一名有手艺的技工,母亲是教育机构的舞蹈老师。
十几年前的蔚川就已经是国内经济相对较好的城市了。
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其实他们一家三口的日子过的并不富裕, 但好在足够知足, 厂里当时给爸爸分了小房子,日子也过得合满。
当时的乌桃也已经四年级, 许多事情都还记得。
还记得那时候, 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学跳舞。有天分, 长得漂亮, 性格又乖巧, 同学们和老师都很喜欢她。
每年学校的演出,她总是和别的小朋友一起表演, 爸爸妈妈都会抽空来学校给她加油。
周末的时候, 妈妈会给她去市场买新鲜的虾和鲈鱼, 顺便给爸爸买他爱喝的酒。
一家三口围坐在桌子前看电视, 聊天, 饭后去散步,爸爸妈妈会打打羽毛球, 爸爸总是故意输给妈妈。
乌桃真的很不喜欢回忆过去。
这些九岁以前这些美好的回忆不是治愈她创伤的解药,只会让她觉得委屈和可怜。
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的快乐就这么短暂,为什么她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为什么这么苦一定要她来吃。
为什么?
别的小朋友都有爱自己的爸爸妈妈,她原来也有。
可后来呢。
后来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有她自己,她的幸福和欢乐全都随着妈妈被诊断出胃癌的那一天消失了。
越是清晰地看到曾经的那些温暖,往后的黑暗就显得愈发黑暗。
乌桃缩在漆黑的被窝里,将自己的脸埋在棉被下,眼泪啪嗒啪嗒地落。她死死抓着手下被哭湿的被子,几乎喘不上气来。
过去那些一家三口相处的画面一幕幕地在乌桃脑海中播放,乌桃哭得缺氧,差点晕过去。
其实乌桃自己都很难说明白她到底在难过什么。
但一想起曾经无忧无虑的自己,想起那些她曾经拥有过的美好,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在心里久久难消。
大概,她是在替为曾经的自己感到难过和悲哀。
房门外,烟雾缭绕间。
迟弈身子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细烟,慵懒地靠在门口,脸色却很差。
乌桃在哭。
她哭声不大,明显在压抑自己。
一般人或许不会察觉,但是他对乌桃的声音一向敏感。
她现在情绪不好。
现在这个点是剧组转场在县城医院拍夜戏的时间,乌桃应该在现场,不会是在宾馆。
口袋里的手机响起来,迟弈低头看了一眼,是余晴回复的消息。
内容和他猜的差不离。
乌桃这样的人能哭,说明她的情绪已经到了极点,绷不住了。
能让她难过成这样的事,也只会和她那些谁都不说的过去有关。
哭声逐渐断续,迟弈碾灭手里的火星,有点站不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进去到底是对她好,还是不好。
五年前的乌桃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把他撵走,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房间里。
她不喜欢有人在她身边,这样她会放不开。
现在呢?
迟弈不确定现在的乌桃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喜欢一个人静一静。
他拿不准乌桃的想法和需求,但知道自己快忍不住了。
听见她哭,他心疼的难受。
乌桃要是哭得再久一点,他就要踹门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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