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哥,你看出来了。”李四壮道,“我爹十几岁时, 跟我爷爷下乡收猪,被头冲来的疯牛一头顶飞老高, 摔下来当场就不能动了, 我爷爷吓得带他去平城惠和大医馆瞧了半年,人看着是没事了, 却从此落下了腰疼的毛病。年年用的药膏撂起来得有一人多高,可就是不管用, 一到阴雨天该疼还是疼。”
“姜小哥,我娘说你一手针灸老牛了,一针扎下我爹小腿上的血不过片刻就止住了。姜小哥,我爹腰疼的毛病你能治不?”
“得查看一下。”昨天见他下诊疗床时扶着腰皱了下眉, 碰他手腕, 也只诊出腰椎气血不通, 具体情况如何, 还要看一看。
“那姜小哥, 你现在忙不?”李四壮期待道。
姜宓将手里的肉、骨头放进竹篓:“你家在哪?晚上我过去一趟。”
“嘿嘿我家住的有点偏,姜小哥,晚上我去医馆接你?”
“好,我酉中散职。”
姜宓到家,姜望和姜灵不在,去军营交冬菜去了。
姜菁在西厢读书,李芳娘正在清洗剥下来的老菜叶子,准备过一下水,晒成菜干。
“云初,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李芳娘瞧见女儿忙放下菜叶子,撩起围裙擦了把手,担心道,“是有什么事吗?”
“阿娘,”姜宓低低唤了声,笑道,“牙粉、牙膏、香丸,师傅收了,70两。”
“这么多?!”李芳娘忍不住惊呼道。
姜宓扶她进屋:“我定制几套银针,用去24两,还有46两,我想等阿爹回来,让他帮我作保,去衙门补办一张户藉。剩下的用来还债,给小菁交束脩,你觉得呢?”
“小宓,”李芳娘在姜宓的搀扶下于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拉着女儿的手道,“过完年你就及笄了,像你这么大的女孩子,家庭条件好的,早早就攒足了嫁妆,爹和娘没本事,一分钱没给你攒,怎好在要你的银钱补贴家用。银子你收着,户藉就算了,我和你爹还是那意思,医馆别去了,回头娘托媒婆好好给你找个人家……”
“阿娘!”姜宓打断她,坚持道,“我不嫁……”
“小宓——”
姜宓在她身旁坐下,反握着她的手道:“你别激动,听我说。”
“阿娘,你觉得我若是嫁人,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姜宓的手轻轻抬起,抚过李芳娘脸上的刺字。
李芳娘浑身都止不住颤抖了下,她强忍着眼中的泪道:“蒋百户家……”
“阿娘,南蛮要打过来了。”
李芳娘双眼猛然瞪大,不可置信道:“小宓,那户藉……”
“我不能让阿爹上前线!”
“你——”李芳娘狠狠锤了女儿一下,一把抱住她痛哭道,“小宓、小宓……你是姑娘家啊……”
“阿娘,当年随你一同流放的男儿,有多少尸埋路旁积黄沙,那时你才12岁,可比我现在娇弱多了,你都能撑过来,女儿也能越过一道道坎。你不是常说,女子不比男儿弱吗?更何况,”姜宓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背道,“我是医馆学徒,真要进了军营,也只会待在大后方,不比阿爹要上前线,他那身体你也知道,行军都难,拿刀跟人拼杀,其不是把自个儿的性命往人家手里送。”
“呜呜……都怨爹娘没本事,怨爹娘……”
姜宓轻轻为她揩泪道:“不怨,相反,我很感激上苍,让我托生在你肚子里,成了你和爹的长女,有小灵、小菁这么可爱的一双弟妹。能成为你们的依靠,护你们周全,是姜宓必生所愿!”
“呜呜小宓……我的女儿,我的乖女儿……”
一门之隔的东厢里,姜菁听着客厅里阿娘和大姐的对谈话,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
姜宓等李芳娘平复些,起身拧了条帕子给她擦脸。
帕子抹过刺字时,李芳娘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下,按住女儿的手,强笑道:“很吓人吧?”
“在医馆各种伤患见多了,阿娘这是最轻的,回头我给你和阿爹配盒药膏,早起晚上各抹一次,有个半年,疤痕差不多就消了。”
“真能消?!”
“能的。”姜宓托腮看着李芳娘的脸,真心赞叹道,“阿娘长得真美!”
“臭丫头,”李芳娘绷不住笑着轻拍了姜宓一记,“连阿娘都打趣!”
缓了缓李芳娘抚着脸,轻道:“也不能全消了,上面知道会追查的。”
“没事,消了,回头出门我教你上妆,用颜料再把它画出来 。”
“能行?”
姜宓点头。
说话间,姜望带着姜灵回来了。
一看姜宓在家,姜灵撒腿跑进屋,满脸期待道:“云初哥,你这么早回来,是牙粉、香丸卖出去了吗?”
姜宓“嗯”声,取下背上的竹篓,拿出钱袋,留下要付银针和户藉的钱,掏出44两。
“哇,这么多?!”
姜望看眼,目光落在李芳娘红肿的双眼上,担忧道:“怎么哭了?”
“激动的,”姜宓笑着取出瘦肉、五花和骨头给她,“阿娘,百合、莲子还有吧,中午给阿爹再熬点莲子百合煲瘦肉粥。”
“诶,我这就去。”李芳娘闪避着姜望的目光,接过东西,匆匆逃去厨房。
姜灵看眼姜宓,又瞅下姜望,忙跟着道:“阿娘,我帮你烧火。”
姜望在姜宓对面坐下,看眼桌上的银子:“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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