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兆恒也不是个擅长主事的,只怕到底还是这平月秋的话。
可如今真出了事,避重就轻,什么都怨到自己儿子的身上来。金二庄主只觉得委屈,想起夫人在的时候,就总是埋怨他,一辈子是受气的命,他自己要甘心为平家的奴才,但不该让儿子活得跟他一样。
这一次他亲自带着银票来,其实也想确认一下,此事果然是儿子主导?如果真是,他就甘心还了这笔钱,可如果不是,这笔钱他不想拿出来,这是夫人留给儿子娶媳妇用的。
如今见了儿子,也不知是不是多日不曾见了,他觉得儿子瘦了一大圈。但千言万语最后到嘴边,也只化成了一句淡淡的询问,“这些天,没被为难吧?”
又见儿子住的这房间,明显是下房,心里不由得十分难受。
金峥看到父亲两鬓斑白,为自己操碎了心,也十分难受,“叫父亲担心了。”
金二庄主叹着气坐下,接了他递来的粗茶,“少庄主他们呢?”
“领了小师妹出去吃饭,小师叔在隔壁房间,想来已经歇下了。”金峥如实回道。
听到这话,金二庄主朝外这窗户门口都瞥了两眼,确定四下无人了,才低声问道:“你老实与父亲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反而问懵了金峥,有些莫名其妙,“父亲所指?”
却听金二庄主说道:“少庄主写信回去,说你和兆恒不听他劝,与日月神教的人动手,不敌他们,还输了这许多银子,如今庄主不管,我只能将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都变卖了,方勉强凑够了这些银子。”
其实金二庄主问完,看到儿子震惊的表情,就晓得这少庄主写回去的信不对了,因为他在来的路上,也依稀听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金峥知道平月秋写信回去,会将此事描述得婉转一些,但是断然没想到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推给自己,当下要说不气是假的。但是父亲常说,他听着是落霞庄的二庄主,但是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就是落霞庄的一个管事而已,是平家的奴才。
所以金峥虽口上称呼平月秋为大师兄少庄主,但其实他自己何尝又不是以奴才的身份自居?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赚工钱来供他和白玉琉吃喝玩乐?
他做这些,是从小父亲教育,他们金家是仆,平家是主,称他们一声金二庄主,一声金少爷,那是看重他们。
但是这些天里,自己和小师叔出去接活的时候,大家直呼其名,没有叫他金少爷,给予他的尊重却是比喊他金少爷时还要多。
他很喜欢这样的环境,不像是落霞庄那样压抑。
一面忍住心中的怒火,与金二庄主禀道:“原本看着要到年关,打算回落霞庄,只是半路听人说起这浔州城刚创建的日月神教花重金找江湖侠士打擂台,分别是五百到五千两不等,而且听说都败给了他们。”
然后平月秋当然不信,又觉得这日月神教分明就是找人打假赛,活得名声,所以心中不满,觉得平庄主又是武林盟主,应该着手管理此事,所以便带着他们上西南。
“刚一进城,少庄主便让我去收拾那擂主鹿修澜,他则带着小师叔来这日月神教。”说到这里,也是一脸愧疚,“孩儿无用,的确不是那鹿修澜的对手。”所以鹿修澜并非打架,那些武林侠士也不是假意输给他的。
只是他跟鹿修澜动手,打完赶到这边的时候,第五兆恒也败给了瑾王妃沈羡之,不但如此在打斗过程中,他没留意,毁坏四下房屋无数,当时身上带的钱,几乎就赔光了。
“至于下那天价注,赌小师叔赢,听说是还没动手,这瑾王妃身边的人就压她,小师妹气不过,就跟着下了注。”
他说这些,金二庄主越发觉得对不住儿子,“如果真是白家丫头下的注,少庄主信中却只字不提,只怕还是因父亲没本事。”他若是有白家的身份,只怕今日这银子也不会让自己出了。
他这会儿晓得了,就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一面想又到儿子说银子当时就给赔损坏房屋的钱赔完了,所以不由得看着这布置简单的下房,“所以你们如今给不起房钱?”才被店家赶到这里?
可不对啊,方才儿子不是还说,平月秋带着白玉琉出去吃饭了么?哪里来的银子?
却见金峥垂着头低声回道:“我和小师叔这些天出去接活了,挣了不少工钱,付了房费,只是都住在上房,实在开销不起,我俩就搬到了下房。”本来还想同住一屋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小师叔不同意。
因此只得多要了一间房。
金二庄主听到这话,愣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愤怒,“所以,你们这些天去做短工,赚的钱给少庄主他们开上房,供他们吃喝玩乐?”
忽然,金二庄主就很愧疚,觉得自己果然错了,夫人才是对的,因为平家叫自己这一声二庄主,自己就活成了奴才,还把儿子也教成了奴才。
可是他的儿子,也是他的心头肉,他忽然就很理解当时夫人为何那样怨恨自己了。
现在他也怨恨自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事实上他也狠狠地拍了自己的脸两巴掌,然后痛苦地看着被他这举动吓蒙了的儿子,“对不起峥儿,爹对不起你。”
“父亲!”金峥看着这样的父亲,有些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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