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改一下么?老师能看出来字体不一样。”方渡问。
“哦哦,”林槐夏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哥哥说得对!”
她又把本子翻出来,用橡皮擦掉方渡的字,一板一眼地抄上答案。
方渡站在她身后看她抄答案,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是来报道的:“初一教室怎么走?”
“哦。”林槐夏抄着答案,头也不抬,指了指楼上:“再往上走两层,就是啦。”
“好,我先走了。”
“嗯嗯,哥哥再见!”
那天林槐夏的数学作业破天荒拿了个“优”。
原来新搬来的哥哥不仅长得好看,学习还那么厉害。
有了“作业情谊”,林槐夏彻底把方渡当成好朋友了。
得知他在初一(1)班,林槐夏每天都去找他一起回家。
但每次方渡都会拒绝。
方渡并没有把她当成朋友。
他刚经历家庭剧变,父母离婚,能忍住全部的情绪和母亲搬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已经吃力。他再成熟稳重,终究只是个孩子。
他不是来交朋友的,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一丁点感情和好奇。
方渡的出现不仅让林槐夏的生活发生变化,更是像水滴滴落湖面,在这个不大的街区里掀起层层波澜。
这个地方平稳安逸,街坊邻里互相熟识,很少有陌生人出现。新搬来的邻居自然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只不过其中有善意的,也不乏恶意的。
从北方城市来的小少爷,长得俊俏漂亮,对人礼貌却冷冰冰的。
没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搬到这里。
有人说,方家的小姑娘在外面给人当了三,人家不承认,她才带着儿子回了老家。方渡是个私生子。
林槐夏不懂什么叫三,只知道方清温柔又漂亮,每次去她家做客,方清都会给她准备她最爱吃的梅子糖,叫方渡替她辅导作业。
所以终于有一次方渡答应和她一起回家,她把其他人传的那些话说给方渡听,疑惑地问他:“阿渡哥哥,‘小三’是什么意思啊?方姨那么好看,是不是夸她的话呀?”
方渡顿住脚步,神色一凛:“你在说些什么。”
林槐夏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惹怒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那些大人嚼舌根。”方渡冷嗤一声,头也不回地抛下林槐夏。
林槐夏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语气不满:“你是什么意思呀?我不懂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才来问你的,你怎么这么凶。”
方渡不理她,埋头朝前走。
“古人云,不知者不罪。”林槐夏文绉绉地拽了句语文课上新背的课文,哒哒追上方渡的步伐,“我在虚心请教,你怎么这么小气!”
方渡依旧不理她。
林槐夏最讨厌别人和她冷战,更何况她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窝的火一股脑涌了出来,林槐夏气鼓鼓地骂他,说以后再也不要和他当朋友了。
方渡终于忍不住,冷着脸道:“没人把你当朋友。”
“哇”的一声,林槐夏彻底哭了出来。
她嚎啕大哭地跑回家,和林奶奶控诉方渡的“恶行”。林奶奶听她说完原委,眉头一皱,直接抽了根藤条揍她屁股。
林槐夏一直是奶奶掌心里的宝,不敢骂不敢打,这还是奶奶第一次打她。她被打傻了,愣在原地呜咽。
后来她才知道,“小三”并不是夸人的话,而是很脏很难听的污蔑。
方清那么漂亮,那么温柔,是她见过最端庄美丽的阿姨,就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怎么可能是那些人口中的“小三”。
林槐夏意识到自己做的错事,跑去和方渡道歉,可方渡压根不理她。
也是那个时候,林槐夏知道了方渡的“小秘密”。
方渡每天放学不和她一起回家,是因为他每天都会绕到临塘巷的那个“鬼宅”。
林槐夏悄咪咪跟了过去,吴宅的院子杂草丛生,破败不堪,虽然大门紧紧封死,但是离学校比较远的西边小门的木头已经被烧焦,上面挂的铁链也被铁锈侵蚀,松松垮垮地挂在上面。只要轻轻一推,身材瘦小的孩子便能挤进去。
林槐夏见方渡进了院子,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跟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临塘巷这个“鬼宅”,早已在脑海中勾勒出无数动画片中那些鬼神的形象。
她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有方渡在,就算遇到鬼也是他先遇到,大不了到时候和他一起跑。
就这么跟着他走了一路,方渡在西花园停下脚步。
他找了处大石头坐下,发了会儿呆,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素描本,画起画来。
林槐夏偷偷躲在远处,不敢靠近。
她渐渐看清眼前的景象。
黄昏已至,在天边泼下浓墨重彩。云彩压得很低,肆意生长的野草随风摆动,几乎遮住了远处的建筑。
远处尽是被烧毁的古式建筑,枯败的木头上有断裂和腐蚀的痕迹,还有蜘蛛网缠绕其上,一片狼藉。
晚风卷起树叶呼啸而过,在整个花园里发出“呼呼”的声响。
怪不得被人叫做鬼宅。
林槐夏寒毛耸立,蹲在野草丛间抱住胳膊。
要不是方渡就在远处,她一定会被吓得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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