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昨晚上兴奋得一夜都没睡着,屋里屋外地研究着自己有没有什么东西忘记带,这会反倒困意上来,直打哈欠。
郑重都被她的落落大方吓一跳,不过左右看,这车上已经挤得大家都不顾忌这些。
他嗯一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行李上——狡兔三窟,钱也是散着放,连鞋底都有。
说实话,要不是他很少在表情上显露出情绪来,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他在紧张,兜里有东西。
不过像沈乔这样的亲密关系,哪能看不出来。
她醒过来抻抻腿,说:“你也睡会?”
郑重本来想说不用,不过想想自己熬一晚上估计也够呛,不如趁着这会天还亮着眯一会,等夜里他再看行李。
他道:“那你看一会。”
沈乔点点头,余光盯着窗外的风景。
这段路其实她也就走过一趟,还是上次回沪市的时候,两次的心情都差不多,紧张、期待、喜悦皆有之,多出来的恐怕就是不舍。
她心绪纷纷,脸上却一直挂着笑,尤其是郑重头一歪靠在她脑袋上,更叫人不由自主心软成一片。
她能看清他脸上的每一寸,对她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大概是看着心上人,连眼神都很柔和,对面一位大姐说:“这位同志,你们是新婚吧?”
火车上有人搭话是很常见的事,沈乔不好意思地嗯一声。
就这么点动静,郑重猛地睁开眼,第一时间看向她,也不知道睡得有多警惕。
对面大姐接着开玩笑说:“小年轻就是感情好啊。”
不过大家都是头回见面,瞎唠叨几句也就算。
这趟列车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抵达浦化市,也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浦化是省会,车站大得很,光出口就有三个,别看是天才亮的时候,一个赛一个人多。
郑重左右看着说:“都有点晕人了。”
晕人是个什么毛病,沈乔本来也有点紧张,这会笑出声说:“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指示牌。”
人太多了,她又不够高,伸长脖子也没瞅见什么。
郑重倒没辜负身高,他还有双亮眼睛,说:“公交车站在那边。”
他手上东西太多,只能抬抬下巴做指示。
两个人硬生生从人堆里挤出去,好不容易到师范大学门口。
这是一所建于世纪初的学校,建筑基本都是小红楼,校门口的招牌估计是刚刷的漆,红彤彤的。
沈乔抬头的样子像是有无限期待,不过说:“先找找招待所吧。”
通知书上写的报道时间是明天,今晚总得有个地方住才行。
这是一座对他们全然陌生的城市,好在人是长着嘴的。
沈乔跟保卫处的人一打听,就知道学校是有招待所的,正建在食堂旁边,这几天好多提前来学校的人都住着。
沈乔一听好多人心里就慌,生怕没有房间住,加快脚步说:“我先跑去问问,不然你扛着这些太累了。”
她说完也不等人答,撒腿就跑。
郑重没能拦住,眼看着她跟阵风似的去而复返,说:“大通铺没了,不过单间还有。”
单间就是更贵些,不过他们夫妻俩住着本来就该是单间更方便,毕竟下回同床共枕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郑重到房间先放下东西,说:“吃饭去吧。”
他们下车的点不好,餐车还没开始供应早餐,又想着大包小包的去哪里不方便,索性一直都饿到现在。
沈乔更在意的是别的,说:“我想洗漱一下。”
她一抬手就能闻见自己身上的烟味,毕竟车厢是密闭空间,那真是什么都混在一块。
郑重点头应,想想也拿上自己的衣服。
这个点澡堂是不开的,不过可以跟招待所买一壶热水在洗澡间里将就冲冲。
条件有限,动作就快。
沈乔主要是想换衣服,闻见熟悉的肥皂味安定下来说:“现在可以吃饭了。”
郑重比她快,正半靠在床头休息着,听见声睁开眼站起来。
沈乔道:“要不你睡会?”
郑重摇头道:“难得来一次,总不能用来睡觉。”
这倒也是,沈乔道:“那咱们就转转。”
浦化不愧是省会,店是鳞次栉比,尤其是街上居然还有人在摆小摊,明显就是私人的小买卖。
这种事能行吗?沈乔惊讶道:“没人管吗?”
话音刚落,小摊贩们一溜烟跑个没影,几个红袖章追着他们跑,看样子真叫个鸡飞狗跳。
她嘴角抽抽说:“我就说。”
郑重也是头回见,感叹道:“胆子真大啊。”
他们这代人是循规蹈矩长大,见证过太多悲剧,自然缺乏勇气。
沈乔赞同地点点头,两个人找了家路边的小店吃早饭。
她一碗豆浆,两个肉包下肚才打起精神来,兴致勃勃说:“咱们去江边转转吧。”
浦化是一条浦江分成两半,中间连着坐大桥,是首都领导亲自提名的,颇有几分名气。
江边有座码头,汽笛声此起彼伏,真真是叫人大开眼界。
郑重没见过世面,他生于大队长于大队,充其量就是去过几次县城,那地儿跟这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他陡然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向往,明白沈乔对回城的渴望,说:“沪市一定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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