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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的毛巾借我用一下,擦头发。”
    “你个人拿嘛,我不得空。”温琰飞快敷衍。
    过了一会儿,他又捂住后脑勺说:“哎呀,我脑壳好像遭蚊葱(蚊子)咬了,鼓起个包,你看看是不是?”
    他就想让温琰发现他洗过澡了。
    青蔓觉得很糊涂,无法分辨这些信息属于爱慕之情还是手足之谊,毕竟他们几个从小就比别人亲厚,情同一家。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轮船驶过宜昌,约莫还有三天的航程抵达上海,旅客们朝夕相处,混得几分熟悉,常常拿年轻人开玩笑。
    当温琰发现自己被传成了童养媳,大为恼火,极力向众人否认。
    “我不是!”
    她抓来朗华澄清,朗华似笑非笑,当着她的面又换了种说法:“难道你不是陈秋意的童养媳吗?”
    温琰怒道:“我一个新时代的女学生,进步青年,怎么可能当人家的童养媳啊!迂腐!封建!”
    朗华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敷衍道:“哦,好好好,你不是,行了吧?”
    大家觉得好玩儿,都笑起来,温琰百口莫辩,躲到角落去生闷气。
    朗华天性如此,口无遮拦,喜欢捉弄小姑娘,逗她们玩儿,这些青蔓早习以为常。
    直到那晚,喝了点儿酒,大家围坐一处打戳牌。
    朗华挨在温琰身旁,稍稍往后歪着,两手撑在地面,略有些醉态。
    温琰玩得起劲,一个兴奋便前俯后仰,青蔓发现每当这时,朗华会抬起胳膊,虚揽着她,好似一种保护,防止她摔倒,或者又像时刻为她准备的一个怀抱。
    天……
    如果细心留意就会察觉,朗华看牌的视线总会不自觉地转向温琰。
    她的狡黠、笨拙、爽快、娇憨,一颦一笑都令他挪不开眼。
    沉迷的意味。
    青蔓难以置信,心中“轰”地一声,如泰山崩裂。
    怎么会这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屏住呼吸,忽然失聪,整个人仿佛被罩在密封的玻璃樽内,隔绝了所有声音。
    接着朗华的目光无意间落向她,两人中间隔着专心玩牌的温琰,安静对视,就那么数秒,一切心照不宣。
    这是他们此生最默契的瞬间,于青蔓而言何其惊悚。
    当晚夜深,两人在甲板靠着栏杆吹风。
    眼前是漆黑的江面,青蔓艰难开口,问:“你现在对琰琰是啥子感情?”
    朗华默了会儿:“你问真的啊?”
    青蔓“嗯”了声:“请你讲实话。”
    他笑了笑:“喜欢她,想娶她过门那种喜欢。”
    青蔓实在不解,问他为什么。
    朗华苦苦思索,挠挠头:“呃,不晓得,就是觉得她好,哪儿都好,心里喜欢,有时想到她就笑,有时又很难过。”
    青蔓心脏突突直跳:“但她已经有秋意了。”
    “对啊,所以我快憋死了。”
    你也有今天?青蔓脱口而出:“活该。”
    朗华望着月光下若隐若现的山峦:“如果她和秋意好好的,我可以忍住,什么都不做。”
    “否则呢?”
    朗华笑起来,耸耸肩,没有回答。
    青蔓垂眸,头发被风撩得纷飞:“你最好别让她知道,不然的话……”
    以温琰的性子,为了青蔓,她肯定会和朗华划清界限,从此相依为命的挚友分崩离析,这不是青蔓愿意看到的。
    “我明白。”朗华应着,忽然转头笑问:“你该不会还喜欢我吧?”
    “少自以为是了。”她想也没想,冷冷否认。
    朗华点头,语气松快:“那就好。”
    两人默然望着三峡夜景,风里夹杂着江水淘洗过的泥沙气味,凉飕飕扑满面颊,他们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第24章 ·?
    轮船从长江上游一路往东,经过宜昌、汉口,顺流而下,在离开重庆一个星期后,终于抵达上海。
    疲惫的乘客提着行李走向甲板,被十里洋场的香风那么一吹,霎时精神抖擞。隔着宽阔的道路,万国建筑沿外滩排开,巴洛克式、东印度式、文艺复兴式、新古典主义、哥特元素……恍惚间犹如走进西方世界。
    初来乍到的人们发出惊叹,欢呼雀跃。
    “上海,老子来了!”
    下轮船,从栈桥走上码头,只见轿车、电车、黄包车穿梭在眼前,大腹便便的印度交警戴着包头站在路中间指挥交通,口音古怪。
    青蔓踮脚张望人群:“你们看见秋意没有?”
    朗华说:“信上写的是今天吧?”
    “是啊,时间准确,他会不会以为我们下午才到?”
    “有可能,先等等看。”
    于是他们在码头等了约莫半个钟头,温琰的期待渐渐落空,变成一潭死水。朗华和青蔓站在大太阳下晒得满头大汗,但并没有抱怨。温琰却憋得一肚子气,冷淡开口:“走吧,找个地方落脚,不要傻等了。”
    可偌大的上海,哪里才有容身之处呢?
    “去福州路吧,就是四马路。”朗华说:“我打听过,公共租界的小旅馆最多。”
    朗华雇来三辆黄包车,青蔓坐上去,发现和重庆的车子不太一样,原来是增加了弹簧坐垫和靠背,对乘客而言更加舒适了。
    “各位从哪里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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