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从被子里探出小手,摸了摸杭天曜的脸,吃惊得叫道:“你的身子怎么这么冰?出什么事了?”
灯光下的女子彷佛静夜里的海棠,幽香细细,又不失妩媚,明亮的大眼里满是关切和焦急。他的心一软,将她搂在怀里,紧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他坚硬的下巴搁在她头顶,膈地她生疼,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因为她感到他的身子在颤抖,他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过了许久,杭天曜才在风荷柔软的怀抱中平静下来,他轻轻放开她,抚着她的面颊,声音低沉如海底的暗流:“风荷,我母妃,她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风荷听得呆了一呆,其实,她一直怀疑过这一点,但她不敢说,生怕勾起杭天曜的伤心事。可是事实真摆在眼前的时候,她还是止不住的疑惑。
“是的,她不是生病虚弱而死的,她是被人害死的。”他重复了一遍,屋里的空气都因他的话变得沉闷起来。他每说一个字,嘴唇都轻轻哆嗦着。不是他没怀疑过,而是当时他太小,过去了二十年的事,实在无从查证,想不到结果来得这么突然。
生母早逝,可能是杭天曜心底最难过的秘密,对于母亲的记忆,只能靠别人的述说来弥补。如此还罢了,过了二十一年,又让他得知这么痛苦的消息,他怎么受得了。
有些事,劝解是无用的,风荷什么都没说,抱着杭天曜的头,埋到自己胸前。
他偎在她怀里,无声抽泣着,慢慢说道:“前几日,我们办差时抓了一个人。我们经过多方查实,得知太皇太后和外地同党交换消息的一个暗点,就在城外桐镇上的一个小医馆里,里边的东家兼大夫是太皇天后的人。此人有个亲戚在魏平侯爷身边办差,算得上个心腹,两人走得很近,几乎每月都要在一块吃个酒,借此互通消息。
我们假以其他理由抓了此人,本来也没太当回事,只当切断太皇太后与外地同党联络的一个窝点,让太皇太后的意思传达不出去。谁知今天进宫时才知,皇上派人审问了那人,居然发现那人曾是太医院的御医,医术颇为高明,后来告了病还乡。
御医挨不过衙门千奇百怪的刑罚,终于招供了。他很早之前就是太皇太后的人了,一直听命太皇太后的意思行事,后来因他办的事多了,太皇太后生怕引人注视,便命他假托重病辞了官,然后隐姓埋名开了医馆。当年,我母妃就是他一手诊治的,是他,听了太皇太后的命令加重了几味不太显眼的药材,本来是补身子的,哪知竟然送了我母妃的命。”他说到最后几句,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寒气森森。
想不到会是这么回事,要不是这次巧合,或许先王妃就永远的枉死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全是恨意,咬着牙说道:“我一定会叫她也受受那种滋味的。我母妃与她无冤无仇,只因她看中了我们家的权势,就对她下这样的狠手,当日之仇,来日我必百倍还她。”
风荷紧紧握住杭天曜的手,无声得传达自己对他的支持。太皇太后此人,当真心狠手辣,为了一己之私,陷害了不知多少无辜的人。
当初,吴王一死,太皇太后万念俱灰,唯一的愿望就是要给儿子复仇,要让整个皇朝为儿子陪葬。谋反之事她确实不曾参与,但是自此后,她处心积虑,一步步筹划起来。她知道,儿子大败主要就是因为杭家,杭家手里握着的军中暗卫,所以,她最恨的是杭家,也知想要谋反成功,杭家手里的权利最重要。
她慢慢琢磨,当时杭家有太王爷、王爷、下一辈几个儿子,宫里还有皇后。想要夺得杭家的权利,要么杭家所有嫡系男丁都没了,但是这样做太过冒险,而且以太皇太后当时的势力根本做不到。所以,她选择了迂回策略,只要华欣王妃一死,她就有把握把自己的人安插到杭家去,有了一个王妃在杭家,修理那几个小孩子还不是小事一桩。然后等到她的人有了子嗣,到时候就能顺理成章继承杭家了。
她的计划第一步就是华欣王妃之死,王妃死了,王爷才能娶继室。
当时,先王妃先经历了二子的夭折,又恰逢孕育杭天曜,元气大伤。不但不能料理家事,还整日卧病在床,将养身子。
随后吴王谋反,京城大乱。太王爷、王爷每日为朝事烦忧,常常一连几日都在宫里,而太妃除了照料杭天煜、杭天曜两个孙子之外,还要打理府中琐事,尤其操办女儿进宫为后一事,忙得脚不沾地。先王妃眼看太妃忙得都快病倒了,便强撑着身子理事,这一来,原本养的渐有起色的身子再一次受了大亏。
后来叛乱被镇压下去,她的人也倒下了,没个三五年是好不起来的。
而虽然叛乱结束了,可太王爷、王爷的事情半点不少,朝中多少大事小事需要料理,根本顾不及家中。太妃照料孙子、打理家事,王妃那边自然疏忽了些。这一疏忽,被人得了可趁之机。
就是这个时候,太皇太后收买了当时一直负责先王妃身子的御医,让他无声无息治死了先王妃。杭家正是危急关头,又知这个御医的医术素来可信,根本没有怀疑过,而且偶尔也请过别的太医前来,都说那个御医的方子用的很好,照此调养就能好起来。
先王妃,就这样没了。
一年后,太皇太后赐婚,把自己的侄孙女嫁给了王爷为填房。一来,皇上觉得太皇太后自小对他还是不错的,太皇太后唯一的儿子死了,他心中存着几分愧疚,二来,为了安定余下几个吴王余孽的心,便顺水推舟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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