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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子愣了半日,慌得忙跪地行礼,口中求饶。
    “起来吧,三少夫人可在屋里?”她缓缓问道。
    “在,在的,自从到了这里后,三少夫人连院门都没出过。”虽然不知贺氏为何来这里,但有眼的都能看出来三少夫人是失势了,如果真是养病的话,不可能条件这么差,她们无缘无故被派来这里的都抱怨着呢。
    风荷一面往里走,一面细细打量,下等的砖沏的三间低矮的小房,只用泥巴糊了墙,院子很小,种了点菜蔬,靠东一个只有一丈见方的屋子,估计是做厨房的。
    她想了想,转而来到了厨房门口,里边一个青布的婆子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亦是吓了一跳,门口的婆子忙与她解释,她再次下跪磕头。
    风荷只能望到厨房里一片乌黑,看不大清,就问道:“再有一个时辰就是中午了,三嫂都吃什么呢?”
    厨娘小心翼翼瞄着风荷的绣鞋尖,琢磨着王府是什么意思,恭敬地回道:“今儿有一个酸笋鸡皮汤、油盐吵枸杞芽儿,还有一样鸡蛋羹。”
    风荷问的是贺氏,不知她回的是贺氏还是她们所有人的,便随口又道:“那你们都吃些什么?”
    “三少夫人不能吃腥的,奴婢几个中午有个香煎小黄鱼,有一个白菜香菇汤。”厨娘越发小心了。
    “嗯,每日的食材你们自己去买呢,还是怎么办?”依太妃的脾性,应该不会这般苛待贺氏才对,传到外头杭家的体面全没了,那又是谁的意思,王妃?蒋氏?
    厨娘见风荷没有怪罪的意思,说话又和气,就笑道:“府里每月都会送些银子衣物和腌制的肉类鱼类过来,然后蔬菜之类的庙里每日都会拨过来,再有三少夫人跟前的姑娘们有时也会掏了钱让奴婢们去买点新鲜吃食。”
    看来是王妃的意思了,一开始说好的是每半月给这边送次东西,显然不但次数减少,送的吃食也不大好,银子还不知能不能拿到贺氏的手中呢。王妃恨贺氏是理所应当的,不过风荷依然觉得难受,想起丹姐儿每回拿到月银就会发呆半日,估计是想办法要给她母亲送出来吧。但她一个小孩子,无权无势的,谁敢冒着顶撞王妃的风险帮她。
    她跨进门,看到房里糊着白纸,显得亮堂了不少,但不闻一点人声,甚是怪异。门房的婆子收到她询问的目光,忙讨好着道:“每日这个时辰,三少夫人都会眯一会眼,冬儿姑娘去后边溪里洗衣服了,”她很快又道:“三少夫人的衣服冬儿姑娘怕奴婢们手重洗坏了,都是她自己洗的。”
    冬儿,应该是贺氏身边的大丫鬟,还有一个一同来的夏儿呢。
    她一双利眼盯着婆子一动不动,却又不说话。
    婆子情知瞒不过,而且这本与她干系不大,不必替着背了黑锅,赶紧跪下说道:“夏儿姑娘时常会做点针线,拿到十里外的赵庄上去卖,那儿有个集市,每逢九都会开市。奴婢们都是服侍三少夫人的,主子们不曾关照过,是以也不知使不使得。”今天正好是七月二十九。
    “罢了,只要注意些就好,她年纪轻,往后有这样跑腿的事你们去办。”风荷当然清楚这是怕婆子们贪了银子,可是夏儿一个大姑娘,生得又不赖,杭家出去的又很体面,被那些不长眼的欺负了,事情就大了。
    沉烟轻轻打了帘子,风荷抬脚进了里间。
    第96章 西山之行(下)
    屋子里,只有一个显得有些老旧的架子床,靠南窗下一个小炕,靠西是个黑漆的柜子和普通的梳妆台,只比乡下农人的方子略好一些。
    贺氏面朝里躺着,看不清形容,简薄的赭石色棉布面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床旁一个小圆凳。沉烟拿帕子擦了,浅草赶紧垫上自己家里带来的靠垫,风荷缓缓坐下,轻唤道:“三嫂。”
    贺氏动了动,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睡觉。
    “三嫂,我是你四弟妹。”风荷再次唤道。
    这一次,贺氏果然听清了,她勉强转过身来。
    这一看,风荷大是吃惊,消瘦得皮包骨头的容颜泛着淡淡的蜡黄,鬓边居然冒出几丝银光,脖子瘦弱得彷佛一掐就会断,整个人躺在被子下就如一个未长成的孩子一般。她老了,一下子老了有十来岁,而且双目无神,只在看到风荷的那一瞬间眼中闪过些微的光亮。
    她轻笑,笑声遥远而空虚,声音更是没有了先前的圆润饱满:“是呀,也就四弟妹你会记得我,他们谁不是念着我快点死呢,可我偏偏死不了。”
    一刹那间,风荷如鲠在喉,这就是各人的命,好与坏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但是她,还不能让她死了,她冷笑道:“你只想着那些指望你死的人,有没有想过还有两个孩子,每日巴巴得等着你回去,人前不敢哭,背后心凉透。你说,你怎么对得起丹姐儿和慎哥儿呢。你心里只有三哥一人,难道他们就不是你们的孩子了,你这样作践自己,到了地底下,看到他们姐弟俩被人糟践,你就能够瞑目了。”
    她看到了贺氏面上一闪而过的痛苦,她知道她是在自我催眠,自我麻痹,让自己不去想两个孩子,可她偏偏要她想:“丹姐儿现在很是乖巧,孝顺太妃,照顾弟弟,还懂得省下她的月银来偷偷藏着,连太妃都对她甚是喜爱。
    不过,我不怕告诉你,前段时间,慎哥儿不小心被五弟妹打了一巴掌,慎哥儿吓得如今看到五弟妹都会发抖。他现在跟着侧妃娘娘住,侧妃娘娘,我不说你也明白,侧妃娘娘对他管教极严,成才是有指望的,就不知他能不能熬到那日。”她的声音冰冷而沉重,每一下都似一把重锤狠狠捶在贺氏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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