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么回事,“媳妇”这两个字从周母口中说出来,就像是盖章认定,已经具有了法律效应似的。
玖弎脸一红,礼貌回应两位中老年人的热情:“伯父伯母新年好!”
赶的早不如赶得巧。
他们进门的时候,正赶上周子翔陪奶奶打完四圈麻将,全家陆续上桌吃饭。
周子翔踢踏着拖鞋,从里屋走出来,看见毕景帆领着玖弎往餐厅走,迎上去,先是冲玖弎叫了声:“嫂子过年好。”
然后就开始没好气地数落毕景帆:“我说你丫也太不厚道了!”
毕景帆有点好笑:“我怎么了?”
周子翔咬牙切齿:“大过年的也不放过我们这些单身狗,找上门开虐,禽兽!”
毕景帆难得被骂还唇角带笑:“我是给你打个样板,你丫就多学着点吧!”
玖弎被毕景帆牵着,默默听着他俩插科打诨,一路穿过前厅,来到餐厅。
可能家里住得都是中老年人的关系,周家的房子完全是中式的装修风格,餐厅里摆放着清一色的红木桌椅。墙上还挂着一副千里江山图。就连壁灯也是宫灯造型。
配上一桌用青花瓷餐具盛放的冷碟热菜,倒很有过中国年的感觉。
周子翔姑姑的儿子过年在美国没回来,桌上坐着周子翔的奶奶,他爸妈,还有姑姑姑父一家。
一下多出了毕景帆和玖弎两个人,明显更热闹了。
全桌中老年人关注的重点,都齐刷刷投向玖弎和毕景帆,满是艳羡的眼神。
再看看自己家的周子翔,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热菜陆续上桌。十人座的大圆桌上,满满一桌子的好菜。
周父说:“景帆啊,难得来,今天叔叔高兴,陪叔叔喝点?”
玖弎还以为毕景帆会以开车为理由推掉,谁知他竟痛快地说:“好。”
周父又对玖弎说:“景帆的女朋友姓什么?”
玖弎:“伯父,我姓玖,叫玖芊忆。”
毕景帆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周父笑道:“那,小玖也喝点?”
不等玖弎开口,毕景帆抢先道:“她酒精过敏,就别喝了,叔,今儿个我陪您喝高兴了,怎么样?”
周父连连点头:“好,好!”
看着毕景帆面前分酒器里很快被斟上满满一盅白酒,玖弎的心里莫名涌上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年。
她酒精过敏的事,他竟一直都还记得。
。。。
那是整个拍摄期间,玖弎第一次主动给毕景帆打电话。
说起来,也是最后一次。
自从毕景帆在电话里说剧组已经杀青了之后。
他就再没有出现过。
玖弎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盼望了那么久的时刻。
好不容易真的到来了。
却并没有她曾经以为的那样轻松愉快。
相反。
心里竟会隐隐有一丝不舍。
一丝伤感。
一丝留恋。
大概是介入彼此生活久之后的一种惯性使然。
猛踩下的刹车,让人有点无所适从。
自从那期特别新闻报道在电视台播出后。
很快就有热心市民开始捐款。
玖弎交够了康复中心的首笔住院治疗费,把奶奶转院到康复中心之后。
当天。
她给毕景帆打了通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执著地一直等。
就好像冥冥中她就是知道,他一定会接的。
她料得不错。
毕景帆终于还是接了电话。
语气是凉凉的一声:“喂......”
玖弎被他的漠然噎了一下,字斟句酌地开口道:“我奶奶今天已经转院到康复中心了,和你说一声。”
那边静了好一阵。
好像是有意要用这漫长的沉默让她难堪。
良久,毕景帆淡淡吐了一个字:“嗯。”
玖弎做了一个深呼吸:“你现在在干嘛?”
毕景帆:“剪片子。”
玖弎鼓足了勇气:“我想,请你吃顿饭,以表示,表示这段时间以来我的感谢。”
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
静得玖弎都能听见自己擂鼓的心跳声。
兀自跳得尴尬。
那边传出毕景帆的一声嗤笑:“这算什么?散伙饭?”
玖弎否认地无措:“不,不是的......”
毕景帆斩钉截铁:“不必了。你弄点钱给奶奶看病不容易,就别花在无谓的人和事上了。”
说完,连句再见都没有,直接挂了电话。
玖弎对着电话,长长叹了两口气,凭着一股冲动而又执着的劲头,冰凉的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七点,我家小区门口的林家小馆,我在那等你。”
发完,她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从康复中心坐公共汽车,直奔林家小馆。
正赶上周末,人多,玖弎去的时候需要等位。
她在门口取了号,就坐在店外的塑料方凳上排队等着。
借着未暗的天光,以及刚亮起的路灯,抱着书包,刷起了一套语文卷子。
一直到卷子做完,店里的顾客换了两拨。
毕景帆都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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