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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枝的莲脸上倏然一烫,本就染了胭脂的雪腮上愈发蒸起云霞般的绯意。
    她忙从紫珠手里接过描金的喜帕戴在凤冠上,将垂帘放落,小声叮嘱道:“可不许将我们昨夜说的话告诉哥哥。”
    半夏与紫珠笑起来,一同应道:“奴婢们记下了。”
    她们扶着折枝从妆奁前站起身来,顺着绵延铺展的青石小径往前行去。
    大抵一盏茶的功夫,她们行至山庄外的照壁前。
    谢钰正在此处等她。
    折枝隔着喜帕看不见他的面容,便低下头去,看着路面。
    “穗穗。”他低声唤她的小字,语声缱绻。
    一段鲜艳的红绸随之递到她的素手边上,另一端握在谢钰的大手中。
    像是月老的红线。
    折枝弯眉笑起来,悄悄伸手握住了。
    谢钰便隔着一段红绸,带着她徐徐往山门外行去。
    他走得极慢。
    不知是眷恋此刻的光阴,还是担忧她会在山路上摔倒。
    两人之间的红绸也越收越短,渐渐到了抬指便能触及的地步。
    折枝便顺着红绸探过手去,偷偷碰了碰谢钰的手背。
    只是指尖才触及到他冷玉似的肌肤,便被他连着红绸一同握住,拢进了掌心里。
    折枝藏在喜帕下的莲脸愈红,却没有抽回手来,就这样上了喜轿。
    轿帘垂落,她听见轿外很是热闹。
    似乎是迎亲的队伍正向外洒落着糖果与喜钱,而捡了这些沾了喜气的百姓们也笑着一连串地说着吉祥话。
    她听见有人说白头偕老。
    她想,她兴许比他们祝愿的还要贪心一些。
    她希望在白头之后,还能与谢钰一同在府里泡泡汤泉,看看话本子。若是老来多忘事,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便将这些年发生过的事记在宣纸上,编制成册,没事便拿出来念给谢钰听。
    好让他快些想起来。
    折枝正这般想着,便听见外头喜婆带笑的嗓音:“落轿——”
    喜轿轻轻落下,轿帘被谢钰亲手挑起。
    折枝重新握住那段红绸,小心翼翼地抬步迈过搁在地上的朱红色轿杠,跟着他往花厅行去。
    旁侧似乎聚满了宾客,却都说着吉祥的话语,并无一人是来嘲笑她的。
    折枝这才将心放落,与谢钰一同行至堂前。
    吉时到,司仪随之高声:“一拜天地——”
    折枝握着红绸,与谢钰往东南处下拜。
    “二拜高堂——”
    折枝随之回转,与谢钰对着堂前下拜。
    她有些好奇,自己与谢钰何来的高堂,便悄悄抬眼,顺着喜帕底下的缝隙望去。
    她瞧见了踏在地面上的一双明黄色舄履。
    折枝有些讶然。
    谢钰还真请了圣上过来,也难怪堂前那些人无一敢说闲话。
    她弯眉笑起来。
    “夫妻对拜——”司仪的语声复又想起。
    折枝便转过身来,与谢钰交拜。
    俯身下去的刹那,她悄悄唤了一声:“哥哥。”
    “是夫君。”谢钰轻声纠正她。
    交拜的瞬间短暂,折枝只轻瞬了瞬目,还未启唇便已结束。
    她便将这声夫君昧下,跟着喜婆入了洞房,留谢钰在前院里迎客。
    折枝独自坐在铺了红锦被的喜床上,听着喜娘们唱完撒帐歌又陆续出去,还未伸手扶一扶鬓间有些垂落的赤金步摇,便听见槅扇轻微一响。
    似是谢钰进来。
    也只能是谢钰进来。
    “哥哥怎么那么快便回来了?”折枝小声问他:“不用在前院里宴宾客吗?”
    隔着一张描金喜帕,她听见谢钰低醇的语声响在耳畔:“我的名声素来不佳,也并不在意多一条傲慢孤僻的传言。”
    他启唇,又一次纠正道:“妹妹该改口唤夫君了。”
    “可是折枝素日里唤得惯了。”折枝想了一阵,小声与他商量:“而且哥哥更为亲近好听。”
    哥哥比夫君更为亲近好听?
    谢钰微微抬眉,冷白的长指探进喜帕,轻抚了抚她柔白的雪腮:“大婚之日,妹妹还在骗我,是否过分了些?”
    “折枝没有骗哥哥。”折枝轻攥了攥他的袖缘,认真与他解释道:“世上几乎所有女子都有夫君,可不是谁都能有哥哥的。”
    谢钰随之轻笑出声。
    明明是歪理,可小姑娘说得这般诚恳,反倒显出几分真切来。
    他也终是让步。
    “那便唤哥哥吧。”
    “可方才拜天地的时候,穗穗欠我的那一声,总该还上。”
    折枝轻点了点头,带得凤冠上的明珠随之摇曳,往她绯红的莲脸上投下细碎流光。
    “夫君。”
    她将自己的素手藏进谢钰的掌心中,轻声唤道。
    谢钰低应了一声,那双素日里冷淡疏离的清眸中渐渐为笑意所染,倒映出小姑娘身着嫁衣的娇美模样。
    像是要永世铭刻在心间。
    他垂手,取过一旁系了红绸的金秤。
    当金秤的边缘抵上折枝的喜帕时,折枝却伸手握紧了谢钰的袖缘,慌乱启唇:“哥哥等等。”
    “折枝有些紧张。”她有些局促地小声道:“这毕竟是折枝第一次成婚。”
    也是此生最后一次。
    谢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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