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这才弯眉笑起来:“大人这算是认输了吗?”
“那便放折枝回荆县吧。”
谢钰随之停步。
他微寒的长指抬起折枝的下颌,薄唇随之覆下。
谢钰的墨发垂落,拂过她的颈间,不知为何,却带起心底淡淡的怅然。
许是离别总是这般令人怅然。
折枝垂眼,抬手环上他的颈,轻轻回应他。
春风拂动湖畔的垂柳,一枚柳叶随之坠入湖中,荡开一圈圈涟漪。
直至涟漪散去,谢钰方将下颌抵在她的肩窝上,于她耳畔轻启薄唇。
“若是妹妹想赢我,多少次都无妨。”
“只要一直留在我身畔便好。”
他的语声缱绻,带着淡淡的笑音。
*
谢钰入宫时,日已高悬,宫中早已过了早朝时节。
百官退散,唯独崔白焦躁地等在承宣门内,一见他过来,立时便大步上前,疾声问他:“谢钰,你这段时日做什么去了?朝会不来便也罢了,连自己的别业都闭门谢客。”
“群臣皆言,说你是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顽疾!”
顽疾吗?
谢钰薄唇轻抬,清眸里笑意深浓:“不过是近日里新得了只娇雀儿,不大听话。总想着弃我而去。”
“得想个法子锁在身边才好。”
“你说的是——”崔白说着似是骤然明白过什么,震惊道:“你疯了?”
“我很清醒,亦从未如这般清醒过。”谢钰淡淡启唇。
崔白一窒,不知该如何接口。
谢钰亦不再多言,只抬步往太极殿的方向行去。
方行出三步远,崔白的语声随之自身后追来,略有几分低沉。
“谢钰,若是那位姑娘当真对你无意,便放手吧。”
“对彼此都好。”
谢钰随之停步,却并未回头。
“无意又如何?即便是她恨我入骨,盼我明日便横尸街头,我仍要将她锁在身畔,永世不得离开半步。”
崔白神情一震,似还想启唇说些什么,谢钰却再未停留,疾步向太极殿的方向行去。
将崔白的语声抛在穿过宫墙的潇潇风声中,淡至不闻。
他许久未曾入宫,太极殿前倒是一切如旧。
重德与重瑞依旧守在太极殿门前的玉阶上,见谢钰前来,便笑着迎上前来,躬身道:“谢少师可算是来了,陛下正在殿内等您。”
谢钰淡应一声,随之入内。
方转过殿内设着的锦绣山河屏风,便见赵朔正坐于龙案后,把玩着一只新得的白玉鬼工球。见谢钰进来,便心情颇好地抬手赐座,又道:“你前段时日平乱有功,朕那时没什么好赏你的。”
“如今既求了赐婚的圣旨,打算娶妻。朕便顺手替你添些聘礼。”
他说罢,略一抬手,两列青衣宫娥便随之捧着各色珠宝,鱼贯而入。
“臣替穗穗谢过陛下。”
谢钰起身行礼,随之往托盘上望去。
钗环首饰,金银珠翠,不一而足。
皆是天下之最,随意取出一件,便是市井间从未见过的珍品。
穗穗一定会喜欢。
谢钰这般想着,薄唇轻轻抬起,视线也渐渐落于离自己最近的一支发簪上。
那是一支华美的金簪。
簪身是以赤金打制,绵延成柔软的花枝模样,簪尾点以无暇南珠攒做花蕊,环绕一整块上品红珊瑚雕成的殷红花瓣,簇成娇艳的重瓣芍药模样。
艳得夺人心魄。
谢钰看着眼前这支金簪,眸色转深,渐渐晦暗如永夜。
他像是被这支簪子蛊惑一般,抬手便将其从托盘中执起,放在眼前,一寸寸慎重看去。
赵朔的视线随之投来,落在谢钰手中的金簪上,开口笑道:“这是宫中司饰的得意之作,自非宫外的首饰能比。”
崇德也在一旁笑着应和:“少师夫人好福气,这些首饰刚送到太极殿来的时候,殿内伺候的小宫娥们可都看直了眼。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谢钰浓黑羽睫垂落,掩住了眸底的神色。
这便是梦中刺入他心口的金簪。
却不想,是以聘礼的名义赏下。
要由他亲手送给穗穗。
……真是讽刺。
*
谢钰回到别业时,天色冥冥,已是华灯初上时节。
泠崖立在府门前等待,见谢钰回返,立时便上前比手道:“大人,扶风来的那只贡鸟,死了。”
谢钰皱眉,一壁随泠崖往关着那鸟雀的书房行去,一壁问道:“是怎么回事?”
“日前贡鸟逃走,抓回时折断了翅膀。请府医包扎后,虽说是保住了性命,但翅膀却难以复原,往后再不能飞离,只能立在云母架上——”
泠崖低声解释着前因。
而说话间,两人亦行至书房。
谢钰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地上放着一块白布,而那只贡鸟便死在白布之上。
漆黑的瞳仁暗淡,翠羽凋落,腹部华艳的红色羽毛亦褪去了光泽,黏连在一处,似鲜血凝固后的暗色,分外触目。
谢钰皱眉:“不是说保住了性命,如今又是为何?”
泠崖默了一默,垂首答道:“在伤口愈合后,这鸟雀似是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逃离。便在侍女往食槽里加水果的时候,趁侍女不备,连吞了三枚樱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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