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停一停,又轻声问她:“半夏,他们备着的彩绸是什么颜色的?”
“是退红色的。”半夏答道。
退红色,那便是纳妾。
半夏似也想到了这茬,遂放轻了声音道:“大抵是蘅芜院里哪个通房有了子嗣,打算开脸抬姨娘了。”
折枝也是这般想得,便也轻轻摇头:“正妻还未过门,便闹出子嗣来,可不是件光彩的事,难怪没人往沉香院里通传。”
半夏颔首:“看着大抵便是这几日里的事了,姑娘这两日皆在沉香院里不曾出去,可要过去瞧个热闹?”
“蘅芜院里的热闹,还是不看的好。”折枝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与其操心这个,还不如替我寻些新的丝线来。这几个月里红色的丝线用得多些,都快没有富余了。”
半夏遂笑应了一声,往库房里寻丝线去了。
*
日色于静谧的沉香院中流转而过,不觉已到了铺子开张的日子。
折枝等这一日已经许久,天光初透时便已没了睡意,遂起身洗沐后,与半夏一同立在衣橱前选着今日里要穿的衣裳。
她的指尖从色彩琳琅的外裳间拂过,原本停留在一件素净些的月白色玉兰花纹样的对襟外裳上,还是半夏笑着道:“姑娘,今日是铺子开张的喜日,这件衣裳的颜色是不是素淡了些?”
半夏说着从衣橱里选了一件银红色连绵锦的宽袖外裳递过来,往折枝身上比了一比:“姑娘您看这件如何?”
“那便穿这件,喜气些。”折枝轻笑着将衣裳穿了,又往妆奁前坐落。
半夏利落地替她绾起繁复的朝云髻,以一支鎏金珍珠簪挽起,又自妆奁里寻出了一对艳丽的红珊瑚耳坠出来。
折枝的视线往上一落,似是想起日前的事来,雪腮微红:“这对耳坠——”
半夏手上的动作略微一停,迟疑道:“奴婢只是看这耳坠好看,又与您的衣裳相称,便选了这对。可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折枝轻轻摇头,终是没好意思说这是谢钰送她的。见确是与衣裳相称,便也从半夏手里接了过来,阖上了耳坠的暗扣,自妆奁前站起身来:“现在时辰尚早,我去玉带河畔看看铺子开张时的情形,日落前便回来。”
“你与紫珠替我守着院子,若是有人过来寻我,便想个法子推了便是。”
折枝说话间已行至门上,便抬手打起垂落的湘妃竹帘,又从廊上寻过一把缎面的玉骨伞,往月洞门处行去。
方出了沉香院,却见两名身段窈窕的少女正说笑着往院门处行来。
见到折枝,两人停住了语声,笑意却不减,只双双行至她跟前,笑着福身道:“表姑娘。”
折枝见两人的衣饰打扮不似府里的丫鬟,正猜度着两人是不是新过门的姨娘,可等两人行完礼,一抬起脸来,折枝反倒是轻愣了一愣。
宛如照镜的长相,竟是一对罕见的双生子。
更为难得的是,两人容貌相同,通身的气度却又截然不同,一人丰姿冶丽窈窕无双,一人含羞带怯如菡萏初开。
其中那位身着水红色锁银边湘水裙的少女似是性子更为热切些,笑着对折枝道:“表姑娘,我们是新入府的姨娘。”她抬起涂着凤仙花汁的柔荑轻轻拉过一旁云白色罗裙的少女,与折枝道:“我唤作红笺,这是我家孪生妹妹,雪盏。”
雪盏赧然对她轻笑了一笑,与红笺一同从袖袋里拿出礼物双手递给折枝:“这是我们的见面礼,往后还望表姑娘关照。”
红笺递过来的,是一只绞纹赤金镯子,雪盏递过来的,则是一支白玉镶玳瑁的流苏簪子。
皆是贵重物件。
折枝于心底有些惋叹。
这般美貌玲珑的少女,配给桑焕这等人物,着实是太过可惜了。
便只是轻轻摇头推却道:“我不过是客居在府中的表姑娘,素日里与蘅芜院那没什么往来,帮不上你们什么。”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银铃似地轻笑道:“表姑娘误会了,我们不是蘅芜院里的人。”
折枝听她们这般开口,一时有些讶然。
还未回过神来,红笺已笑着答道:“我们是桑大人新抬的姨娘,如今一同住在离蒹葭院不远的榴花院里。”
折枝眸底的讶然之色愈甚,拿团扇轻轻掩了口。
许是桑砚年岁渐长,自菡萏院里的王姨娘入府后,倒是许久没再纳过新人了。
却不想,这一纳,便是这般明丽的绝色双姝。
红笺抬手替她将团扇拿着,雪盏则将礼物放到她的掌心里,轻声道:“表姑娘快拿着,往后我们再往沉香院里来的机会可不多了。”
“想来是成日里要往夫人的蒹葭院里去。”
这是她们言语间第二次提到蒹葭院了,且还刻意将语声放慢了些,像是要刻意让折枝留意到一般。
说罢,也不再多言,只将团扇还给了折枝,便笑着一同往蒹葭院的方向去了。
折枝听出她们话外的意思,似是明白过什么,便没立时往玉带河畔去,转而去了映山水榭中。
此刻天边鱼白初现,上房中谢钰已换好了官袍,正坐在长案前整理着批好的奏章。似是打算往宫中上值。
见到小姑娘打帘自廊上进来,似也并不讶异,只抬手将小姑娘抱到他的膝上坐着,把玩着小姑娘耳坠上那纤细的银线,薄唇轻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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