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有些困惑。
青铜三足鼎大多是祭器,庞大且并不美观,大多不会放在室内。
而鼎内燃烧着的迦南香价值高昂,放在白玉傅山炉中燃起时,是清冷的雅香。可这般大堆大堆的燃起,且不说耗费几何,光味道,便浓郁的呛人,已完全背离焚香的本意。
许是好奇心作祟。看见这般矛盾的存在,即便是青铜三足鼎内香气夺人,鼎外的热浪烫得背后都生出细汗。折枝还是忍不住屏息离近了些,想看看是否还有什么玄机。
她方垂首,一块迦南香便被烧得裂开,断口处迸出一枚火星,直扑她的衣袖而来。
折枝低低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慌乱中退离半步,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同样满是清冷迦南香香气的怀中。
折枝一惊,慌忙回过身去,挑起手里的风灯往上首照去。
暖橘色的烛光在谢钰面上停住,折枝有些讶然地脱口道:“哥哥?”
她见身后的人是谢钰,这才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渐渐平静下来,借着烛光往他身上望去。
谢钰似乎方自榻上起身,墨发并未束冠,只是随意拢于身后。
身上墨色镶金的外袍也只是随意披在双肩上,隐约可见里头月白色的中衣。
而那张本就清绝的面上愈发冷白无半分血色,剔羽般的双眉紧蹙,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折枝一愣,将手里的风灯垂下了些,惴惴开口:“折枝是不是打扰哥哥歇息了?”
谢钰冷眼看着她,眸底似有暗色层层而起,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愈发令人胆寒。
折枝颤了一颤,慌忙放低了语声与他解释:“折枝几日未见哥哥回来,心中挂念。这才漏夜来此,还望哥哥宽宥。”
“挂念?”谢钰重复了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一般,低低哂笑出声。
他抬手,紧握住折枝的手腕,强行将那双柔荑抬起,举至自己眼前。
哪怕是隔着夜色,也能看见那一层新染的蔻丹,鲜妍如心头血色。
他看了一阵,渐渐止住了笑声,眸底冷得像结了一层碎冰。
折枝轻轻打了个寒颤,慌乱间想起谢钰上次说过的话来,忙颤声道:“哥哥上次说,折枝来哥哥这的时候从未准备过什么。故而今日才想着——”
话未说完,却觉腕间一痛。
却是谢钰紧握着她的手腕,大步往屏风后行去。
折枝被他拽得一个踉跄,及时握住了他的袖口才没摔倒在地上。
谢钰却并未停步看她,仍旧是冷着面色,紧握着她的手腕大步往前行去。
折枝挣脱不得,只得跌跌撞撞地被他带走往前走。
层层垂落的鲛绡幔帐随着两人的步伐被一一撞开,在半空里翻飞了一阵,又无声垂落,像是在暗夜里下了一场大雪。
而鲛绡幔帐背后,则是那张以小叶紫檀制成的拔步牙床。
谢钰骤然抬手,折枝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重重摔在锦被之上。
手中提着的菡萏风灯应声落地,里头的红烛翻倒,撞在灯壁上,迅速熄灭。
黑暗中,谢钰俯身制住了她的挣扎,冷白的长指解开了她腰间退红色的丝绦,薄唇贴近她的耳畔,语声冰冷:“是不是我对妹妹太好了。妹妹才会这般忘乎所以?”
他的墨发垂落于她的颈间,冰凉得令人想要打颤。
“哥哥——”折枝慌乱地想要辩解。
谢钰冷哂,覆上那双微启的朱唇,将余下的谎言吞没在唇齿之间。
他的薄唇重重于那方殷红上碾转着,像是宣泄着自己的恨意。
长指拉过她的手腕高举过头顶,退红色的丝绦在他的指尖翻覆,似一段鲜艳的藤蔓,缠上小姑娘白玉似的皓腕,于床首镂空的浮雕上开出一朵妖冶的莲花。
春衫坠地。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
折枝秀眉紧蹙,杏花眸中随之蒙上一层水雾。
挣扎之下,见谢钰始终不放过她,便张口,重重咬在他的唇上。
鲜血腥甜的味道自彼此的唇齿间漫开。谢钰却并未放开她,只是那双窄长的凤眼微微眯起,眸底愈显晦暗。
也许伤人伤己,才是复仇的本意。
长窗外的月色扫过窗楣,又渐隐于云层之后。
云销雨霁。
折枝面色绯红,枕在身下的乌发上沾了一层蒙蒙的水光,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意。
谢钰的长指轻轻摩挲过缚在她腕间那段退红色的丝绦,语声低哑:“妹妹可曾听说过美人琵琶?”
折枝咬紧了朱唇,紧阖上那双潋滟的杏花眸,只作不闻。
谢钰眸底的霜色愈浓,染了血色的薄唇却轻轻抬起,笑意缱绻:“美人琵琶,自然是用美人骨所制。”
谢钰的长指垂下,温柔地抚过她身上那对美丽的蝴蝶骨:“若是明日我醒之时,这段丝绦解开,抑或是妹妹踏出这房中一步。我便也亲手制一架美人琴,送给妹妹的心上人。”
*
翌日,折枝是被生生痛醒。
身下湿热,小腹中如有刀刮,疼痛一层高过一层,近乎吞没理智。
折枝疼得将身子弓起,蜷缩成一团。
朦胧中抬眼,见不远处谢钰已换好了官袍,似打算往宫中上值。
一想到他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疼痛终于战胜了理智,她艰难开口道:“我的癸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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