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一个长满花刺的玫瑰,却在为自己红得太过热烈而担忧呢?他是自废道基重修的,在踏入先天毁灭这条大道的那一刻起,贺离恨没想过后路。
梅问情跟相熟的掌柜聊了几句,其中又提到碧虚圣庭入门选拔之事。掌柜娘子知道她必然不是无缘无故跟自己闲聊,便将对方可能会感兴趣的消息都在聊天中告知。
“这么说,玄泽已经到了碧游域?”
金丹之间互称道号也是常事。
“北斗岛也是第一流宗门,何况又跟圣庭离得那么近,据说玄泽真人的姑妈还迎娶过我们宗的男修呢。”掌柜是碧虚圣庭的外门执事,“提前一段时间来这儿小住,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这我倒是想要拜会拜会。”
“北斗岛?哎呀,梅真人,您虽贵为真人,但恕我直言……无定观跟天下一流之宗还是有些差距的。像这样的宗门长老,树大根深,法宝无数,这位玄泽又是北斗七星中出了名的桀骜放肆……恐怕见了您,没那么尊重。”
她说的话已经足够含蓄,普通金丹跟大宗门的金丹长老,差距确实不止一星半点。
北斗七星是指北斗岛的七位金丹真人,其中只有玄霄一个是男修。这七位真人有一套极为恐怖的剑阵,曾经合力将元婴后期的积年修士斩落剑下,威名震烁,不容小觑。
梅问情边听边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依然面带笑意,语调温和:“不是我要拜会,是我家郎君仰慕已久,想要试一试北斗岛的周天星斗剑法。”
贺离恨低低地哼了一声,没有打断她,心里却在想,谁仰慕那个晚辈?合力诛杀一个被他重伤的元婴邪修,就让这群人拿着剑阵吹了这么多年。
“这……”掌柜娘子劝道,“周天星斗剑法光华璀璨,的确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景,但郎君是男儿身,刀剑无眼,若是……”
梅问情道:“是啊,刀剑无眼,若是我道侣一时不慎,伤了玄泽真人,想来也没什么大碍吧?”
掌柜一时语塞,不知道梅问情这莫名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在同境界之下,魔修战力确实强出一截,但也是出了名的越到顶峰、越难寸进,何况对方还是大宗门的长老真人,不是每个魔修都有跟前任魔尊一样的本事的。
等到两人离开之后,一旁没敢出声、也不敢露头的少年侍者终于走上前来,他先是收拾了一下茶水碗碟,规整座椅,忽而又抬头,跟掌柜道:“您说,她真的跟魔修结为道侣了么?”
“怎么可能。”掌柜拨了拨算盘,将梅问情留下的灵玉数目扣除一部分,“法侣财地,修行者所求的伴侣必得对修行有益才是。这些年来因为道侣天资不足,过早离世而痛心跌落境界的修士还少么?别提那还是个魔修。”
“魔修……怎么了?”
“怎么了?魔修可是不能做炉鼎的,从他身上可捞不到什么采补之类的好处。”掌柜道,“你也别盼着梅真人了,奉了两年茶她都没反应,可见这位是真不兴炉鼎双修的那一套……从前我看你还挺俊俏的,今儿见了那位魔修真人,才知道什么叫艳冠群芳,难怪她喜欢。”
少年脸色涨红,可又无法反驳,只得埋头做自己的事,低低地埋怨道:“明明他长得就不安分……”
————
魔修若是出现在北斗岛,阵仗可比现在严峻多了。
碧虚圣庭坐落在群山之间,山体半空漂浮着一座座宫殿。被称为“游仙宫”,在其中一座游仙宫之内,萧漪然看着碧虚弟子奉好了茶,才清了清喉咙,平和道:“两位……”
两位金丹修士联袂前来,这就不是执事能接待的了,特别是其中有一个还是身份不明的魔修,就犹为需要注意和警惕。
“萧护法请说。”
“两位是我们碧虚的客人,但玄泽真人更与我门有积年的交情,同为客座,我也不好请她留手……”
“这个无妨,”梅问情道,“只需萧护法传递消息,告知给她即可。我们不过是想跟大名鼎鼎的七星之一切磋切磋。”
“她近些年很少动剑,就算是我也无法说动。梅真人出关不久,许还不知道,玄泽的脾气在四门八宗里都是有数的,下手未必……”
萧漪然身为碧虚圣庭之人,自然不愿意双方发生什么冲突,然而就在她劝告之时,群山之上漂浮的游仙宫内,突然有一座宫殿迸发出星斗剑阵的紫光——正是北斗岛暂居弟子们的阵法演练。
星斗剑阵光华隐隐,在云层之中逐渐荡出。萧漪然发觉她神识蔓延过去,便道:“这是北斗弟子们演练的阵法,小心,勿伤了你的神识。”
梅问情神识蔓延过去,立即便被督阵之人发觉。隔着数座云山,一声冷冷的哼声从剑阵之后传来,北斗星辰之力当即反馈震回。
要是平常修士,不做防备之下,八成要在剑阵反震之力下受伤。但梅问情却神情不变,优哉游哉地道:“虽然粗糙,但也堪用了。”
这话落到耳朵里,简直让萧漪然怀疑自己的听觉,她真不知道梅真人这闭关多年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种居高临下、随口提点的语气。
“幸亏你收回神识,玄泽没有听到,否则你这话……”
不等她说完,梅问情腰间的一条绸缎便银光一烁,化作一柄飞剑向阵法方向冲了出去,飞剑身后拖着一道流光,蓦然刺破周围星斗晃动的剑阵之象,下一瞬,一道女声在殿内响彻:“谁这么多管闲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