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宝念倒吸气,“北柠——”
想阻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周隐近乎平冷的声音打断,“你在楼下等我。”
这话是对林宝念说的。
不是她。
在这一刻,陆北柠像是亲手被周隐被活活溺死在海水中,不得喘息,不得超生。
……
屋内没有开灯。
似乎也没有开灯的必要。
两个人就这么站在门口,周隐没有带她进去的意思,仿佛她的到来都是一场极其不被欢迎的突发事件。
明明几个月前,两人还如胶似漆地耳鬓厮磨,他身上每个部位都属于她,可现在,就连靠近,他都不愿。
有光亮透过窗子投射进来,一块块的方形光斑从周隐俊美立体的面庞上掠过,光影在清澈的眼底交错。
像是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陆北柠一瞬都不愿移开眼,用全身上下积攒的最后一丝力气,问他,“为什么。”
无比老套的开场白与质问。
像是用刀剖开自己为他挣扎得血.淋.淋的心脏给他看,怨怼地逼他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答案。
可又能有什么答案呢。
无非是不爱。
似乎觉得这样说太过于伤人,于是在漫长的思虑以及沉默后,周隐给予她一个还算负责任的解释,“沛沛情况很不好,我需要钱。”
很实际的一个答案。
也是两人间无法逾越的事实。
陆北柠像个捉襟见肘的无助小孩,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又转,“差很多吗?具体多少?我可以——”
“你不可以。”
周隐这人一向是话说三分留七分的性格,但凡果断说出口,就已经是无法回转的余地。
“柠柠,我们并不合适。”
他的语气终于缓和出一丝熟悉的温柔,但却依旧透着凉薄,“放过彼此。”
无解又荒唐的理由。
陆北柠心都是麻的。
她笑得讥讽又无力,“既然你觉得我不放过你,那当初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又为什么说那么多让我相信你的话?”
“因为当时,”周隐停顿了下,“是喜欢你的。”
陆北柠滚烫的眼泪毫无保留地掉下来,落在毛绒地垫上,晕成一个圆形水渍。
没有比这话更残忍的了。
像是既肯定了他们的曾经。
却又决然地否决了他们的以后。
因为当时喜欢你,所以愿意咬牙和你在一起。
但是现在已经不再喜欢你,也就没必要再承担因为你而带来的,生活上的种种不顺与阻力。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陆北柠忽然恶寒得想吐。
她想,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了呢?
或许是简惠第一次发现他们在一起时,或许是工作室被迫搬家时,或许是即将到手的项目,一次又一次从手边溜走时。
这些生活上的不顺,像是一次次砸在他们感情上的重击。
周隐什么都知道。
只是从来不说。
就像一个默默准备撤离的智者,等他的情感彻底清扫干净,就是这段感情的诀别时刻。
很不公平吧。
但这世上又有什么事情是真正公平的呢?
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走下来的,也是她奋不顾身先爱上他的。
想明白这一切,陆北柠直起身,五指虚浮地握住门上的扶手。
仿佛尘埃落定。
咔哒一声,老旧的防盗门被推开。
听到声音,周隐终于转过身,借着最后一点模糊的光影,在黑暗中长久直白又沉寂地看向她。
如果陆北柠回过头,一定会看到他此刻收拢到骨节泛白的双拳,和眼眶中克制氤氲的水雾。
但她没有回头。
一场戏落了帷幕,即便再不舍得,也还是要结束。
只是可惜了。
在离开的一刻,她还是不能够大气地说一声,谢谢你曾经爱过我,亦或是虚伪的,祝你幸福。
关上门的瞬间。
她的世界和周隐一分为二。
脚步是软的,却神奇地没有踉跄或者摔倒,只是没想到,走到二楼的时候,看到了靠在墙上抽烟的林宝念。
几个月没见,女人的美丽还是那样鲜活恣意,手里夹着的烟是巧克力味的,熟悉又讽刺。
看到陆北柠下来,林宝念也哽住,脸上的神色很难不说是歉意。
陆北柠在此刻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哪怕是质疑。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林宝念,冲她平静地笑了笑,哪怕此刻脸上还挂着显而易见的泪痕。
林宝念嘴唇蠕动着,想要说什么,但那些话到底在千回百转的心思中败下阵来,化作一句淡淡的,“外面可能要下雨,你路上小心。”
“谢谢。”
陆北柠听到自己声音嘶哑却礼貌地应声。
转而快步下楼,彻底消失在这片不属于她的地方。
在她离开后的几分钟里,林宝念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站在原地,直到烟蒂烧到手指,灼痛感把她拉回神。
捻灭烟。
她来到周隐家门口,敲开门。
男人就站在那片阴影里,身形却不复刚才的孤拔决绝,像是被抽走浑身力气,颓丧地靠在那,如同一棵离开水源即将枯竭的树。
林宝念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个旁观者会这么难过,深呼吸了两三下,才开口,“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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