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能死在蓉蓉手里,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一个多月的折磨,曾阿牛的脸已瘦得脱相,脸上又是血污,又是淤青,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可他那双眼睛却格外有神,一直望着苏蓉蓉这头,不愿再移开目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苏蓉蓉心里越发难过。
不由自主,她慢慢步了过去,虽然不过一丈之距,却像是走了好久,好久。
每走一步,她心里的闷气就涌上来一分,就快把她胸口都填满,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
待走到曾阿牛跟前,她的手已经是抖得不能再抖,就连匕首都快握不住,要掉落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独孤琰的脸越来越沉,拢在袖里的手不自觉收紧,几乎可以掐出血来。
就连身侧的薛奕,也感到那毁天灭地的凉意。
薛奕也猜到了,只是不敢多说什么?
当日贤妃要杀皇帝,他虽没有亲眼瞧见,但能想象得到,当时那样的情况下,凭贤妃娘娘一个弱女子,定是趁皇帝不备,快刀斩乱麻,一刀下去。
这才那样容易得手,虽未刺杀成功,可也要了皇帝半条性命。
如今倒好,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贤妃对这臭小子处处留情,竟于心不忍起来,莫说皇帝看了生气,就连他一个侍卫看了,都看不下去了。
可与此同时,薛奕头顶的压力更大了。
生怕皇帝待会发疯,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蓉蓉…别难过…”曾阿牛忽然咧嘴笑了,安慰她道:“…阿牛哥皮糙肉厚,不怕疼,你只管刺进去,阿牛哥不会怪你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苏蓉蓉憋进去的泪,再也忍不住,顷刻溢出眼眶,哗啦流了下来。
“阿牛哥…你再胡说…”她颤声囔道。
脑海里不由画面一闪,都是她和阿牛哥在一起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她哪里忍心下得了手?就算是对一个陌生人,也做不到啊?
心里越来越乱,就在要逼到绝境之时,身后人的耐性也到了极限。
独孤琰五指越捏越紧,几乎要压不住火,眼看着要爆发出来。
这个时候,谁也想不到,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忽然苏蓉蓉转过身来,对暴怒之下的人淡淡道:“…阿琰,你真要我杀他,也不是不可。”
“只不过…”她顿了顿,又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还有话要说。”
独孤琰一怔,听她如此说,脸色不由缓和下来。
随即毫无情绪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苏蓉蓉点了点头,就在下一刻,她竟当着所有人的面,硬生生跪在了地上。
“皇天在上,后土为证。”
她声音极为清脆,目色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苏蓉蓉今日若杀了曾阿牛,余生必定不得善终,受尽病痛缠身,药石无灵,短折而死…”
随着这话落,在场的气氛陡然凝结,极速降到了冰点。
薛奕差点一个没忍住,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在场的几个侍卫脸色煞白,腿脚打着颤,就连牙关也颤抖起来。
这个贤妃娘娘…只怕是疯了?
还疯得无可救药!
曾阿牛反应过来,也是脸色大变,心跳越来越快,就连手也抖了起来。
“…蓉蓉你不该…”
那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被一声暴喝吞没进去。
“够了…”一阵火辣辣的痛感至颌骨传来,那力度因着滔天的怒意,让面前的人儿发出嗯的颤声。
他怒火烧得理智全无,却还是不忘质问她:“…你居然为了这样的乡野小子,咒自己?”
“不要…求…”
曾阿牛惊呼出声,生怕皇帝伤了苏蓉蓉,可薛奕不待他近身,一个大步上前,就把他反手制住。
又怕皇帝迁怒于他们,赶紧塞了块布,把曾阿牛的嘴堵住。
嘴里还不忘压低声警告:“…不想贤妃娘娘受苦,你就放老实点。”
在古人眼里,对发誓这种事极为慎重,更不会发这样的毒誓,而诅咒自己。
独孤琰大口喘息着,脸色越发苍白了几分,显然他的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这不仅仅是嫉妒这么简单了,心就像是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不停的往里灌,疼得他呼吸都要滞住。
哪怕是当年母后那样待他,都不及眼下蓉蓉的一句话。
四下一片死静,只余下帝王重重的喘息声,众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纷纷跪倒在地。
苏蓉蓉看他气成那样,心里的慌乱竟一扫而空,反倒什么也不怕了。
她知道暴君不会放过阿牛哥,可却不会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她无疑是在赌,用暴君对她的情作为赌注,很显然她赌对了。
冰凉的指尖微微发颤,捏着她下颌的手陡然松开。
半晌吐出两个字:“很好。”
就在苏蓉蓉以为万事大吉时,却听独孤琰又冷声道:“…薛奕,杀了他。”
“阿琰你…”
胸口的闷气堵在那,一句话没上来,差点让她晕厥过去。
可很快的,“唰”的一声响,手里的匕首出鞘。
“贤妃娘娘三思啊!”
薛奕脸色大变,还以为苏蓉蓉逼急了,又要刺杀皇帝。
苏蓉蓉却淡淡一笑,抬手扯落发鬓上的珠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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