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求知楼的时候,意外遇到了沈池。
两个人一个下楼,一个上楼,避无可避。
沈池看到陆嘉鱼,眼中又浮现出心痛,他很想上前,可父亲的警告尤在耳边。
陆嘉鱼看出沈池的犹疑,她大方地朝他笑了笑,便越过他,径直下了楼。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眼看着艺考的时间快要到了。陆嘉鱼无论如何也凑不够报名费和路费,她犹豫着要不要向舅舅借一点。
可就在她鼓起勇气想回去向舅舅借钱那天,舅舅却出了事。
那天晚上下自习回到家,意外地没有看到舅舅和舅妈,只有蒋峻和蒋杰兄弟俩急匆匆地要出门。
她下意识问:你们要去哪?舅舅呢?
蒋杰一边穿鞋一边匆忙地说:我爸在工地上出事了,我们去医院。
陆嘉鱼一听,立刻放下书包,也跟着两个表哥一起跑去医院。
到了医院,就看到舅舅痛苦地躺在病床上哀嚎,身上多处都打了石膏板。
舅妈坐在床边一边抹泪一边埋怨他,每天都说让你小心小心,你偏不当回事。自己在外面赚钱这么辛苦,养家糊口都不够,你还要逞强帮别人养孩子。我上辈子真不知造了什么孽要嫁给你,整天担惊受怕还过不了一天好日子。
蒋明今天上工,打线槽的时候不小心从两米多高的梯子上摔了下来,摔断了两根肋骨,这会儿躺在病床上直喊痛。
陈华一边埋怨他又一边心疼,起身要去接水,转过身才看到两个儿子和陆嘉鱼站在门边。
她并不知道陆嘉鱼也跟着来了,看她局促的那个样子,想必也是听到了她刚刚说的话。
可听到就听到吧,她讲的本来就是事实。
也没多做解释,问大儿子,卡带来了吗?
蒋杰点点头,担心地问:爸没事吧?
陈华道:这能没事吗?还不知道要养多久。
她让蒋杰把银行卡给她,说:你们照顾下爸爸,我去缴费。
蒋明这一摔就摔出去几万块钱,大半年的活儿都白干了。在医院住了半个月,才终于能出院回家静养。
可一年半载也没法做工了。
那天下午,陈华去了一趟陆嘉鱼的学校。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来做这个坏人。
那天在孔子像旁边,陆嘉鱼已经猜到舅妈为什么来找她。
陈华也不饶弯子,开门见山地说:小鱼,你也看到了,我和你舅舅都是下苦力的人,家里条件也没多好,还有两个儿子要抚养。他们俩也马上毕业了,上大学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你舅舅现在又出了事故,家里一下子花出去好几万,他现在这个身体,这一年半载也不能再出去干活了。我们家条件有限,实在也没办法再供一个。
而且我们家房子也不大,自从你来了以后,阿杰和阿峻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他们俩也是马上要高考的人,挤在一起压根没法复习,晚上也睡不好。
小鱼,你别怪舅妈心狠。但是这人啊,都得多为自己考虑。你也这么大了,做什么不能活呢,你说是吧?
陆嘉鱼已经不能再听下去,她拼命点头,哽咽道: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舅妈,您别说了。
陆嘉鱼是哭着跑回教室的。
她神思恍惚地过了一上午,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遇到陈谕。
陈谕那时候刚上完体育课,准备回教室。
从操场到教学楼的那段路程有十几级的台阶,陈谕下台阶的时候,正好遇到陆嘉鱼上台阶。
她一个人形单影只的,眼眶红红的,眼神也有些涣散。
陈谕看到她不由得皱了下眉,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下意识拦了她一下,看着她,低声问了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嘉鱼抬头看到陈谕,才从恍惚的神智中回过神来。
她努力地朝他笑了笑,摇摇头说: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
这时候预备铃刚好响了,陆嘉鱼说:上课了,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绕过陈谕,又上了几步台阶,朝操场跑去。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陆嘉鱼就回舅舅家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其实不多,爸爸出事以后,能卖钱的东西全都卖了抵债了,箱子里就几件简单的衣服,最珍贵的是妈妈的照片。
她把东西收拾好,把床铺整齐,离开前去和舅舅道别。
蒋明最近在家里静养,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陆嘉鱼拎着行李箱从卧室里出来,他不由得愣了愣,问:怎么了小鱼?这是要去哪?
陆嘉鱼露出笑脸,说:舅舅,这段时间打扰你和舅妈了。我爸爸以前的秘书找到我了,他受我爸爸的嘱托照顾我,说是我爸爸名下还有套房子,我可以搬过去住。
蒋明将信将疑的,问:真的吗?在哪儿呀?那秘书是什么人呀?真能照顾你吗?
陆嘉鱼点点头,她脸上仍带着笑脸,说:您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朝舅舅鞠了个躬,感激道:舅舅,这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蒋明也老实,听到陆嘉鱼这样说就没再多问,只是问:今晚就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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