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宏忍了又忍, 终于忍不住好奇也拿出了消息。
群里没什么新鲜,全是感慨方才游蔚英勇的姿态。
能当街和他爸对着干, 甚至在威逼断了生活费也不低头, 简直是吾等楷模。
但别人顶多就是想想而已,只有游蔚付诸行动,谁能不佩服。
林士宏打断了聊天队形,发了个指定领取的红包,说是饭钱。
车上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 用行动代替那些不靠谱的言语来支持好兄弟的叛逆举动。
林士宏抬眼看了看眉头紧皱怒气冲冲的游父,一狠心又多发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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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蔚在一帮低情商的少年人的吹捧聊天中,也觉得事情轻飘飘了起来, 是不值一提的英勇。
他爸是个爱面子的人, 即使是吵架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 更何况还有这么一帮同学跟他大眼瞪小眼。
方才他爸试图使用自己大家长的权威把游蔚带回家去,但怎知,这种权威在游蔚眼里等于零,遭到拒绝后试图用武力不由分说地就拉着游蔚走。
最后是被林士宏他们几个人拦住挡在中间。
在游父下了最后通牒:“你今天不回去就永远别回去后”后,却被游蔚微笑着接受“太好了”之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他爸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吃软不吃硬,因为他从未尝试过,他满腔的愤怒也没办法发泄出来。
这么想想,游蔚还挺爽的。
自己不过是失去了暂时的经济来源,但他爸至少被此事气个两三天,并且永久失去了自己这个将来必成大器的儿子。
他亏大了。
游蔚幸灾乐祸地想。
游蔚百无聊赖地起身在闹市里走着,林士宏他们几个人还挺讲义气,知道雪中送炭的道理。
但是游蔚暂时还不需要,于是并没有收。
在人来人往中他裹紧了自己的校服,这个城市他只在很小的时候生活过一段时间,那些记忆早就淡忘了。
可能是因为没有自己存在的痕迹,所以即使拼尽全力地回忆依然觉得无比陌生。
那一张张或欢笑或沮丧的脸孔在身侧不断倒退,游蔚在这放空一切、漫无目的的游走中,获得了一点平静。
他的脑子空了下来,心却不是。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觉周遭一切都变了模样:那些景色和过客以极快的速度离自己远去。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游蔚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一辆出租车上。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打的车,也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要去哪里。
他打开手机,手机显示已经快到了十一点。
学校肯定早已关门,自己没带身份证也住不了酒店。
更别提他在本市那间小房子的钥匙。
自己现在一穷二白。
游蔚开始缓缓将神智收归现实,考虑一下准备一个紧急行李的必要性,不然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那么被动。
“师傅,我有和你说目的地吗?”
司机肯定地应了一声,接着从后视镜不断打量游蔚,似乎是在提防游蔚忽然吐出来。
游蔚失去了那浑浑噩噩的片段记忆。
算了,他犯懒地继续随波逐流,最多把我送去警察局而已。
没过多久,出租车便缓缓减速。
从宽阔的大马路转向了街边的居民区。
街边的风景分外熟悉。
游蔚正在思索他上车前到底定位了个什么地方,下一秒就有了答案。
他在本市熟悉的地方屈指可数。
游蔚竟然让司机开到了徐骤家小区。
到底为什么自己把这个地址记得这么清楚啊!我来这儿干什么?!
游蔚下了车就后悔了,转身便想喊住司机把自己从哪来带回哪去。
但司机赶着下班开得飞快。
站在路口,看着车流稀少的街道,游蔚把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愁。
游蔚看着这小区大门,又看着门口俩睡意朦胧的保安。
一个潜意识里的自己在劝说:“来都来了,就干脆上去吧。”
另一个理智的游蔚则在摇头:“这都几点了,你一天要麻烦人家几次?你好意思吗?”
前面一个又道:“哎呀,你知道他的作息表,现在离他的睡眠时间还早得很。”
后面一个严厉谴责:“万一人家没回家呢?”
!
好主意,那就旁敲侧击问问他在不在家吧。
游蔚给自己找了个心安理得的好借口。
自他那条“你在,我开心”后,徐骤不知何时又回了个“那就好。”
他们的关系应该到了半夜可以随意叨扰的地步吧。
你、现、在、在、家、吗?
游蔚一个个字慢慢打了出来。
却无论如何按不下这个发送键。
自己的脸皮还是比预料之中更薄一些。
游蔚深呼吸,犹豫之后迅速败北。
多亏了林士宏的福,游蔚流落街头后,想到的第一个人其实并不是徐骤,那个人应该是林如昼。
一个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的童年玩伴。
一个曾经和自己无话不说,人生意义上的第一个挚交。
游蔚蹲在花坛边开始深深思索。
记忆早就随着年月的流转而渐渐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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