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丈夫唱的那些“靡靡之音”,他也不是很爱听。对于那些词曲,陆明臣倒是打心眼里认可丈夫的才华。也不止一次想过,丈夫用这样的才华写点其他歌,肯定更能打动人吧。
不过纠结拉扯到了现在,他倒是对丈夫喜欢变装表演这回事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也能把表演仅仅只当表演,不会在看完他的表演后,一生闷气很多天。
现在他唯一的期望就是,丈夫在跳舞的时候,能稍微多穿点衣服。至于这点,因为第一次提,被丈夫语言“攻击”得无地自容,直到现在也没有再提起。
他踩着快要到丈夫表演的点才检票入QUEEN,和往常一样,在后排灯光不及的阴影中,找了个空位坐下。不甚感兴趣地盯着大屏幕,一心只等丈夫的登台。
两首歌和一首舞曲过去,舞台的灯光终于熄灭,跟着是主持人的声音:“接下来有请Tita为我们带来压轴演唱,他的新歌《我永远不能抵达你》……”
台下顿时响起掌声和吆喝声,主持人的声音却在继续:“Tita今天将以全新的面貌亮相,他说希望这是给大家的惊喜。大家欢迎Tita!”
掌声和喝声更是猛浪一样掀涌起来,看来大家对这位人间尤物的新造型都很期待。
陆明臣也缓慢地拍了两下巴掌,心情却突然有点沉重。
丈夫那些越让观众亢奋的新造型,往往给他带来越大的惊吓。他赶紧喝了一口酒,自我安慰着,照往常的经验,丈夫唱歌都是穿长裙的,哪怕长裙再暴露,布料都会比跳钢管舞多。再说他都看过《银蛇》了,再怎么,全裸在这样的商业场合应该是不允许的吧。
光线晦暗的舞台上慢慢走上来一个人影,轮廓看起来却不太像Tita婀娜的身姿。开始以为是工作人员,但那人站在舞台中间,却不动了。
片刻后,两束椭圆的光从左右两边同时打到中间的人影身上。舞台亮起,台下却突然一阵躁动,时不时冒出一句“这谁”“是Tita吗”的疑问。
连陆明臣自己都惊讶不已,他想过了所有情况,唯独没有想过能在这舞台上看到穿男装的丈夫。
台上的男人穿了一身黑底深蓝条纹的正装三件套,足下一双尖头亮皮皮鞋。
陆明臣没记错的话,丈夫这身衣服是当年他们为结婚晚宴定做的,当时丈夫觉得这种纯羊毛精纺面料有浮光,看起来有些浮夸,平日一直没有穿。不过穿到这样的舞台上,站在灯光底下,倒是衬得上他那精致贵重的舞台气质。
合体的西服勾勒出他的长腿细腰,一头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上,前面的额发拉到半脑勺扎起来,露出他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一张未施粉黛、仅仅只贴着两滴水晶泪片的脸。
Tita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唱歌,目光在台下转了一圈,落脚在前座的某个点上。随后他轻咳一声,握着话筒,有些腼腆地开口。
“大家晚上好,我是Tita。”
台下不停发出一些声音,有人问他为什么今天没穿裙子,也没有化妆。
他没有回答别人的质问,只自顾自地说:“我知道台下有不少客人一直都来看我表演,还有一些是朋友,只是想有一次以自己的真实面目来面对大家,仅仅是这样。”
台下的疑问和不满并没有因为他这短短两句解释而消失,反而愈加沸腾起来。本来客人到这儿来都是为了看他女装的,他这样突然变换妆容,一些期望落空的客人自是不满,甚至愤然离席、拂袖而去。
陆明臣十分疑惑不解,丈夫什么时候把客人当朋友,要以真实的面目去面对他们了?
他还记得丈夫说过,他和客人的关系仅仅在这台上台下,各取所需,不会有更多。当时那话还在某种程度上打消了他的担忧。
对于客人的不满,台上的表演者倒是一以贯之地不为所动。
音乐声响起,前奏过后,便是美人沉郁婉转的声音。他粉唇轻启,每一句唱词都像一句深深的叹息——
我们都有遗憾
我的遗憾是
永远不能抵达你
我们都有责任
我的责任是
只属于一个人
我永远不能抵达你
我已有了名称
名称前是固定的姓
我永远不能抵达你
人们把不能实现的
都叫爱情
我永远不能抵达你
但又不愿只向你靠近
随着他的演唱,从那巨大的屏幕上,陆明臣真实地看见了丈夫那张清淡秀丽的脸上所弥漫的浓浓哀伤。
只是他不理解,这些词,又是什么意思?
“我的责任是只属于一个人”“我的名称前有固定的姓”“人们把不能实现的叫爱情”……
陆明臣前所未有地焦躁起来。比他之前听到的那些更大胆放浪的歌词,什么“贞操”“客人”“睾丸”……更让他焦躁不安。
这是一种全然不一样的烦躁感觉,好像落到了实处,有了确切的所指;好像有一条根,深深扎在现实的泥土里,一旦拔起来,非得要把整个现实掀得乱七八糟。
音乐还在继续,这些充满遗憾和伤痛的句子还在重复。台下原本不满的人,却也被这歌曲带进了某种情绪,十分安静地听着。
台上的人眼里星光流转,继续唱着,如泣如诉——
人们把不能实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