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穆煦威胁的话语,以及【别回来了】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句子,李弘扬眼神一瞬黯淡,挪动脚步站到远一点的位置,尽量不听穆煦讲电话的内容。
“池少,没多大事。”背景传来曹瀚洋的声音,“换个车门就行。”
“就,”池君韬谨慎斟酌语言,“我和几个哥们去南枫山玩儿,一不小心剐蹭了。”
“剐蹭需要换车门?”穆煦精准抓住漏洞。
池君韬回头瞪了一眼曹瀚洋,脸庞贴着手机往树林带里走去,说:“超车的时候撞到了车门。”
“你有没有事?”穆煦问。
“没有,活蹦乱跳。”池君韬说。
“车没有保险,用你的生活费修。”穆煦说,“修不好你和车一起滚出去。”
池君韬沉默片刻,挣扎道:“要不直接走报废流程,我看那车年纪不小了。”
“又不是不能开。”穆煦说。
“……月底了,我没有钱。”池君韬小声说。
此时此刻的穆煦体会到养一个熊孩子的辛酸艰苦,他问:“你的钱都花哪了?”
“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物件。”池君韬说,“我不记得。”
“先把车拖到修车厂。”穆煦说,“记你的名字赊账,下个月付钱。”反正穆煦不想给池君韬垫钱。
“小气鬼。”池君韬嘟囔一句,挂断电话,转头看到曹瀚洋站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怎么?”池君韬问。
“你、要是穆总不给你钱,我可以帮你付。”曹瀚洋磕磕绊绊地说,大脑高速运转,挑选不显得冒犯的词语组成一句话。
“不用,我有钱。”池君韬说,“我就想跟他说两句话。”他收起手机,嘴唇抿出微笑,一天不被穆煦怼两句他不舒服。
“穆总怎么说?”曹瀚洋问。
“他说修不好车就让我滚。”池君韬笑着说,“是不是很有趣?”
“?”曹瀚洋干巴巴地接道,“山下有家医院,你要不要……”
“你懂个屁。”池君韬扬起下巴,双手揣兜走向赛道边缘车门凹陷的帕萨特,“全世界的人,他只骂我一个。”
巧舌如簧的曹瀚洋硬是憋不出一句合适的话,他只觉得池君韬比以前病得更离谱了。
池君韬没觉得自己的逻辑有什么毛病,沾沾自喜地走到黑色轿车旁,拍拍车前盖,问:“拖车到哪儿了?”
黄橼说:“山脚下,还有五分钟到。”
池君韬低头看手机屏幕,八点十分,书熠提议:“一会儿咱们去吃烤肉怎么样?”
“行啊。”曹瀚洋捧场地说,“去我的别墅,咱们架个炉子自己烤。”
池君韬见曹瀚洋如此殷勤,就知道他肯定看上了某位练习生,他点头:“行。”
黄橼说:“我没意见。”
于是晚上十点,穆煦将李弘扬摁在沙发上吻得难舍难分之时,池君韬打来电话:“来接我,我没钱打车回去。”
穆煦眉头紧皱,几乎暴躁地说:“走回去。”
“我在房山。”池君韬说,“走回去我会死的。”
“那就去死。”穆煦挂断电话,眉眼覆上李弘扬细密的吻,年长的男人轻轻拍打穆煦的脊背,仿若哄孩子般轻柔的语气:“耐心点。”
“怎么,你对你学生从来不发火?”穆煦玩闹地咬一口李弘扬的耳垂。
“你为什么要跟初中生比。”李弘扬小声抽气,双腿缠上穆煦腰间,“刚刚的事情很急吗?”
穆煦瞥一眼李弘扬的小动作,说:“这个时候,地球爆炸都没你的事急。”
一番劳作,云销雨霁,穆煦窝进李弘扬怀里,手指抹去对方额角的汗水,静静享受亲密的拥抱。柔软发丝扫过李弘扬的下巴,他抱紧矜贵的天鹅,呼吸声由急促渐渐平缓,他问:“今晚留下吗?”
“我想想。”穆煦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再次接到池君韬的电话,“说。”
“我快走到丰台了,你真的不来接我吗?”池君韬可怜巴巴地说,他站在十字路口,望向马路对面霓虹闪烁的综合商城,“我走到家都天亮了。”
“问你朋友借钱。”穆煦说。
“我没朋友。”池君韬说,“你是我金主,你不给我钱我就饿死了。”
“……”穆煦勉强咽下【那你去死吧】的发言,他的修养不允许让一个人在同一天内死两回,他挂掉电话,操作微信转过去两百元红包。
“明天周一,我有晨会。”穆煦说,“抱歉。”
“真敬业。”李弘扬说,“工作日我每天早上起床,脑子里全是辞职的念头。”
“我也是。”穆煦懒洋洋地说,他抬起手,查看腕表上的时间,“再躺十五分钟。”
池君韬站在路边,看着微信里的二百块钱,失落地塌下肩膀。
穆煦有着丰富的个人生活,工作、爱好、情人,一应俱全,像一座坚实的堡垒软硬不吃,撒娇卖萌也好、纠缠黏糊也罢,通通免疫。
穆煦什么都不缺,攻破他的防线近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可池君韬偏偏不信邪地撞南墙。
得到穆煦这个点子,从一开始生活的调剂,到现在变成些许执念,池君韬还未意识到他走在悬崖的边缘。他没有恋爱经历,丰富的性经验和一张白纸似的感情生活,让池君韬自大又傲慢,他远没有李弘扬的敏锐,却有着领先李弘扬数十倍的莽撞蛮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