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哥……”吴鹿洺怀疑自己没能够发出声音。
但温斯沅很快回应了他。
“划了一下,不要紧,有点血,你先别看。”
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不见起伏。
吴鹿洺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得厉害,恍惚间他好像听见了徐琪麒的惊呼声,而后温斯沅说去医院。
去医院的整个过程吴鹿洺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他甚至忘了是怎么站到的急诊病床前。
直到手被温斯沅拉了一下,刚脱下上衣的温斯沅顶着一张失了血色的脸,却神色平静地对他道:“小洺,去洗个手,洗完手回来这边就好了。”
吴鹿洺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照着温斯沅说的做了。
等他进到医院的卫生间,站在洗手台前要去开水时,才发现右手手心里一片干涸的血渍。
是温斯沅的血。
温斯沅一路上都没让他看。
吴鹿洺垂眸看着手心里的血看了好久,才打开水龙头,缓缓将血渍洗掉。
洗完后他没有马上回急诊,而是在走廊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冰凉的水流已经冲刷得他脑袋清醒了不少。
温斯沅支他出来,肯定是不想让他看到伤口处理的过程。
他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袋磕到身后冰凉的瓷砖,视线略过窗外的郁郁葱葱,最后跟着一只从树枝上飞走的鸟儿飘远。
不知道过去多久,口袋里的手机震到腿发麻,他才反应过来是有电话。
来电显示是徐琪麒。
接通后徐琪麒的声音瞬间响起:“弟弟你去哪儿了?老温这儿好了,但是要挂两瓶水,我就给他转了病房,你上八楼来,我去交个费。”
吴鹿洺挂掉电话找到八楼,徐琪麒已经在电梯口等他。
给他指了病房,徐琪麒就直接坐电梯走了。
是个双人病房,但病房里就温斯沅一个人,另一张病床空着。
大中午太阳正烈。
病房的窗帘拉了大半,以至于大半个病房都落在阴影里。
温斯沅靠坐在近门的病床上,身上已经换好了病服。
病服穿得工整,叫人丝毫无法窥见内里。
他的脸色比刚到医院时稍微好些,这会手背上扎着针,正在挂水。
门开时温斯沅朝门口看来,见着吴鹿洺和平时相处时无异地出声:“小洺,过来。”
吴鹿洺走进病房关上门,却头一次没听温斯沅的话。
他没有走到温斯沅的病床旁,而是走到病房的另一张病床前,在阴影处坐下。
温斯沅的视线一路跟着他,见状也没有再说其他,安静地等吴鹿洺先开口。
因为吴鹿洺明显有话要说。
病房里安静了有一会,吴鹿洺的声音才响起。
“沅哥,”他的声音有些哑,“是不是那次在医院里我跟夏星落说话,你听见了?”
吴鹿洺想过,温斯沅和吴盛矜虽然关系好,但他们家一直对姐弟二人曾经在孤儿院待过的事如同禁忌般闭口不谈。
在家里都不说,吴盛矜本也不是胡乱说话的人,更不可能主动跟温斯沅透露这种事情。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这一种可能。
吴鹿洺坐在阴暗处。
温斯沅坐在阳光下。
吴鹿洺能清晰地看见温斯沅的一切,他不太清楚温斯沅能不能同样看清他,但他看得见温斯沅在看他,很认真地看。
“嗯,抱歉,当时觉得是你的隐私,不提可能更好一些,所以没有告诉你。”
吴鹿洺静默了一会,放轻声音开口:“我不是故意要说给你听,我不知道当时你在门口。”
“我知道。”温斯沅回答得很快。
吴鹿洺又是好一阵的安静。
他揉着衣袖上蹭到的无法洗净的血渍,揉到皱得不行,才再次开口:“你都听见了?”
“听到小男孩被三翻四次冤枉偷牛奶。”
温斯沅停顿片刻,“后面还说了什么?”
吴鹿洺的视线短暂落下。
他盯着衣袖上的血渍看了一会,似乎在斟酌,最后还是重新抬头看向温斯沅,道:“说小男孩反将一军冤枉了回去,还说他……”
“虚伪、阴险、睚眦必报……”
“从内烂到外的坏人”几个字思来想去,还是没能够出口。
温斯沅的反应出奇得平静,他如闲谈般询问吴鹿洺:“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大概是已经开了头的缘故,吴鹿洺后面的话没再经过斟酌。
他直白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就比如刚刚,如果你在湖边就让他看清楚了伤口,他一定会马上把岑惜文也扔进湖里,把岑惜文的肩膀撞到血肉模糊为止。”
吴鹿洺说完,垂下眼眸安静了下来,静默地等着温斯沅的评价。
但温斯沅似乎没有要给评价的意思,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
在长久的寂静注视下,吴鹿洺再一次缓缓开口:“他知道你在A市,所以才考来A市的大学,知道你一个人住,所以故意让表哥跟你说在找房子,知道你在咖啡厅,所以才故意顶着大太阳在咖啡厅对面的租房中介门口蹲着让你看见,他就是这么居心叵测的一个人……”
“吴鹿洺。”温斯沅忽然出声打断了吴鹿洺的话。
他罕见得叫了一次吴鹿洺的全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