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的时候大包小裹,走的时候只拎了两个保温袋。他一个人戴着口罩帽子缩在座位里,看着拥挤的站台,忽然生出点离愁别绪来。
摸出手机给陆南川发了哭脸,说要回去开工了。可惜陆南川正忙着,没回。
——陆南川比他还勤奋,也就是年三十吃了顿饺子,大年初一就接着干活了。用郭天禾的话说,资金紧张,早拍完早省钱。一个导演,抠搜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出门去要饭。
顾玉琢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候已经快到站了。
他一抹嘴角的口水,低头看眼手机,陆南川半小时前给他回了,问开什么工。
完蛋。
顾玉琢想。
陆老师已经让藏獒给折磨傻了。
前一天刚才截图了通告单,现在问他开什么工。
但他是个体贴的男朋友,没说“我早就告诉你了”那种屁话,而是又说了一遍,是去地方台录节目,春节专供那种。
节目是初五播,初四一大早要去试妆熟悉流程,初五白天再有两遍彩排,晚上就播了。
时间紧任务重,顾玉琢不但要唱而且要跳,半开麦,也不知道是要他命还是要观众命。
反正得台上台下总要废一个。
高铁到站,饶晓倩和袁茂在站台上接着了顾玉琢,坐车从侧面通道走的。上了车,袁茂跟他说,出站口走不了,人多得能把门口检票机给踩没了。他们托了关系求爷爷告奶奶才进来,要不估计让人认出来再一围,俩小时都出不了这个站。
顾玉琢撸掉帽子,耙耙头发,问:“才大年初三,都不串亲戚了?”
袁茂说:“今年这边有灯会庙会,说是有史以来用力最猛的,所以一过初二,周围市县的人就都涌过来了。”
前面司机接话:“现在哪还有人乐意走亲戚,趁假期一家子出来逛逛不比坐那儿一顿顿胡吃海塞强。”
“时代不一样了,年节的过法也不一样了,就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还念旧,惦记小时候的热闹。”饶晓倩感慨着,反手给顾玉琢扔过来一个透明文件袋,“流程,熟悉熟悉。到时候后台能见着不少人,该社交社交,别给我社恐,知道吧?”
袁茂震惊地看一眼饶霹雳,没说话。
——兴许,全天下的老母亲都认为自己孩子不够开朗。
初四一大早,顾玉琢就被袁茂从被窝里挖出来,裹个大羽绒上工了。
坐化妆间时候他瞌睡得眼皮直打架——前一晚就睡了不到仨钟头,现在全凭意志力指挥着皮囊才没立刻倒下去。
可这种情况实在也喊不出苦叫不出累。
他们这个职业,收入比普通工薪层不知道高了多少倍,享受着掌声和追捧,金字塔尖上那拨人甚至短短几个月就能拿到别人几辈子都积攒不来的财富。这种情况下再要卖惨,就真有点儿不要脸了。
顾玉琢不敢拍着胸脯说自己多敬业,但起码他要脸。
周围一样是起早贪黑的工作人员,一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大过节一样不能陪着父母妻儿,有哪个叫惨了么?至少在工作过程中,没有。
不但没有,还得对着艺人们笑脸相迎,去配合这个圈子的潜在规则。
上完妆,顾玉琢对化妆师道了谢,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一个人窝旁边小声练歌去了。
调设备、对流程、彩排……这是顾玉琢知道的,那些他不了解的鸡零狗碎也都有人在一遍遍地过,生怕直播时候闹出什么纰漏来。
顾玉琢跟着忙活了两天,初五晚八点,新春喜乐会正式开场。
陆南川一收工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跑了,郭天禾想跟他聊几句杀青戏都没抓着人,电话也没打通,气得在现场直跺脚。
房间里,电视开着,电脑也开着,播同一个节目。
秦一白在地毯上盘腿坐着,瞧一眼陆南川这家伙什,就问:“你干嘛,一块屏幕不够你两只眼发挥吗?”
陆南川说:“电视直播没有弹幕,胜在屏幕大。”
“嚯,为了贴近年轻人,您可真是煞费苦心。”秦一白戴上了手套,开始对付香辣蟹,并给陆南川的盘子里扔进去一只,“吃吧,你的小宝儿给你点的。”
陆南川看一眼他手边的虾壳蟹腿,直皱眉:“你不回去找乔星海你总在我这儿祸害什么呢?”
秦一白对上他抠门的目光,一笑:“嫌我吃你爱心餐了?”
陆南川没说话,绷着嘴角。
“吃完这顿我就走了。”秦一白仍旧笑着,剥蟹的姿势堪称优雅,可惜两手红油破了他的功,“乔星海和他的野男人出海回来了,我得去看看,他是不是真让人上了他,赠我一顶漂亮的绿帽。”
陆南川还是没吱声,半晌,才道:“人的真心其实就那么点,你这揉来搓去的,不怕给磨没了么。”
“他啊,生来就没心。”秦一白摘了手套,抽张纸巾抹干净嘴,说道,“给你提个醒——你那宝贝疙瘩要以前不是同,就别急着往床上带。水到渠成,懂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秦一白。”陆南川看看他。
秦一白仰头:“干嘛,连名带姓地叫我。”
“我对他是认真的,奔着结婚去的。”陆南川眼一垂,视线落在自己交错的掌纹上,“我知道国内法律上不行,我带他去国外注册。所以……你说的做|爱这个事儿,我能等,等他什么时候想要了,我配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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