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他对私生就不客气了。
下车,顾玉琢把口罩一提,扫眼门口的代拍大哥,长腿一跨,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和袁茂进了酒店。
全程目不斜视。
——别说私生了,连旁边的站姐也没捞着他一片眼神。
办理完入住,俩人推着五只箱子上楼,等进了电梯,才喘匀一口气。
顾玉琢的房间安排在走廊尽头。他进门前在外面徘徊了下,目光闪烁地问已经站在里面的袁茂:“你听过这种把角房间的恐怖故事吗?”
“背一遍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你啥都不怕。”袁茂弯着腰开行李箱,招狗一样冲他勾手,“来吧。”
顾玉琢犯嘀咕,想换地方。但进去之后四下一打量,也没看出什么异状,就又让内心的唯物主义价值观给说服了。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
巡完地盘,他往圈椅上一蜷,举着手机打游戏,一边打一边叽叽叫。
袁茂收拾一半过来看一眼,好家伙,正在菜鸡互啄。看他啄了几分钟,提醒他早点看剧本,心别飘着。
——袁茂算是能者多劳,说是助理,大部分执行经纪的活他也干。
顾玉琢在游戏里消磨完一个半小时的生命,又放空了几分钟,这才老实地打开了剧本,戴上耳机,继续揣摩如何演好一个智力障碍者。
这部电影叫《匆匆》,大致讲的是一个智力障碍者和他大哥相依为命的故事。
顾玉琢饰演的,就是名叫于匆的智障。
表演有难度,顾玉琢从一开始就挺发愁。
进组前,他去当地精神病疗养院当了四个月志愿者。在医生指导下观察、记录、沟通,一周一次活动下来,他心里对于匆的塑造多少有了判断,可还是没底儿,觉得拿捏不稳。
等日头偏西,房间里也铺了一层橙红。袁茂过来叫他,说制片人攒了一个局,把主创团队聚到一起,先熟悉熟悉。
眼下虽然距开机还有两礼拜,但剧本围读少不了,编剧要听演员的意见,导演要调演员的状态。
一堆事,半个月时间,实际上挺紧张了。
经常混在剧组的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怎么进状态,怎么短时内跟同事熟悉起来,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说白了,既然端起这一行的碗,就得有本事吃这一行的饭。
但上桌之后,一圈人聊开了,顾玉琢觉得陆南川不大一样,这人挺难接触的。
不是说他故意端着,非得拒人于千里外,而是他往那一坐,谁也不敢在他跟前造次。
人活到三十来岁,阅历会形成一种依附在皮相上的气质,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明显。
也许是……矜贵?
两杯黄汤下肚,顾玉琢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词,觉得自己还怪有文化。
陆南川手里擎了一杯普洱,慢慢地喝,大大方方地细致地打量顾玉琢。他对自己有一些困惑,不信会单纯被皮相所吸引,但飞机上一刹那的心动也不是假的。
他的睫毛引人注目,浓密而长,一扇一扇的,像个娃娃。嘴唇的颜色接近某种盛放的花瓣,是健康的红润,看上去十分柔软且富有弹性。
性格不差,只是看着有点憨。
顾玉琢察觉到一缕目光在他身上缀着,也知道是陆南川,可他全当看不见,该吃吃该喝喝,心说我可不能扭头,要不一对视,又没话说,多尴尬。
于是他避着陆南川,和左右两边打得火热。
顾玉琢这只俗物,不存在认生这码事,没五分钟,跟人聊得就像上辈子已经认识了。
他右边是戏里的女主角,叫姜鹭,性格挺内向一姑娘,差不多是顾玉琢说十句她能应个一两句。可顾玉琢照样聊得开,后来顺手把人家微信也给加上了。
左手边,是位敦厚的胖子,在戏里饰演他们村里的邻居。这位胖子也是个妙人,活络得如同一只脱缰哈士奇,和顾玉琢一拍即合,没几分钟就开始头凑头地看小视频了,一同傻笑,十分忘我。
陆南川冷眼瞧着,觉得这小孩儿真是能个儿,左右逢源,偏就把他给漏过去了,连个眼神都没往这给。
胆儿肥,是真不怕得罪前辈。
一伙人从七点多吃到十点半,一个个聊兴正浓,都没散的意思。可肚子里到底存了不少水,开始陆续往卫生间跑。
顾玉琢也没例外,肚皮撑得滚圆。
——灌完啤酒就走肾,何况他又喝了姜鹭好几瓶果汁,这会儿憋得膀胱亮起了红灯。
他起身时候也没注意桌上谁在谁没在,转头先去包厢的洗手间晃了一眼,手握着门把往下一压,发现锁了,也不知道哪位同僚在里面放水。
顾玉琢扭身,打了一个小嗝,把自己口罩从裤兜里摸出来戴上,拽开门出去了。
餐厅的卫生间在走廊尽头,一道厚重的丝绒帘后面。
顾玉琢急得脚下发飘,一脑袋扎进去直冲小便池,根本没留神旁边是不是有人。
膀胱减压的舒适叫他叹了声。
可惜这一声叹的尾音还没溢出来,就被咬死在了唇缝间。
他隔壁,居然是陆南川。
而鬼使神差地,顾玉琢被酒泡过的目光往下溜,懵着,能看的都看了。
怎么说呢,当一个美人的掏出来比你大很多,那是有些震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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