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晃磨着后槽牙,瞪眼瞧着陆忱扭头不知去做什么了。
开始无声地骂骂咧咧。
老混蛋。老流氓。
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
一天到晚就会打嘴炮——
陆忱却是去找干净的睡衣去了,找到了,一个猛回头。
宁晃骂骂咧咧、咬牙切齿表情僵在面上,被抓了个正着。
低下头开始装无事发生。
他听见陆忱说:“睡衣我给你放毛巾架上了。”
宁晃低着头“哦”了一声。
视野里只有陆忱那双姜黄色的夹棉拖鞋。
那拖鞋走近了一步。
宁晃退了一步。
又一步。
他又退了一步。
陆忱低头捡起地上的煎蛋和毛毯。
宁晃松了一口气。
却忽的又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肩。
温热的手掌,隔着衣料传来,陆忱垂首在他耳边低声说。
“不是只会打嘴炮。”
“我真的替你洗过。”
小刺猬瞪大眼睛看他,却正对上那双漂亮的凤眼,明明是笑着的,却仿佛野兽餍足的眼神。
静静地审视着他,另一只手彬彬有礼地替他摘下头上的皮筋。
陆忱后退一步,离开了这间浴室。
宁晃站在原地,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洗?洗过?!
怎么洗的?
他们都做了什么了?!
219
陆忱把地毯卷起放到门口,连带着煎蛋也塞进地毯卷里,打算明天一起送去干洗。
浴室里已然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水汽、雾气也蒸腾而起,透过浴室的缝隙,有他熟悉的洗发水的香气,淡淡飘在空气里。
陆忱就这样依在浴室门边,屈起一条腿,用一种满意的姿态,重新检阅这间房子。
他检阅自己擦干净的地板、自己洗干净叠好的毛毯、检阅恰到好处的温暖灯光、和准备等小叔叔出来递给他的一杯温水。
一切都这样完好。
他空荡荡的,精心编织的柔软笼牢,曾因为离开了主人而黯淡无光。
如今却又熠熠生辉起来。
窗外的雪已经渐渐停了,一切漂泊无定的美丽事物,都终将会自由的、落寞地消融在空气中。
只有他的小叔叔不同。
陆忱愉悦地翘起嘴角,敲了敲门,喊门里的人:“小叔叔。”
浴室里的水声里,有人火冒三丈地问他:“干嘛?!”
他说:“吹好头发再出来。”
“知道了!”宁晃大声答。
隔了一会儿,他又敲了敲门。
喊他:“小叔叔。”
宁晃在浴室里,凶巴巴问他:“你又要干嘛?”
陆忱仰着头,慢慢说:“我买了个特别失败的东西,昨天到了,装在浴室里。”
宁晃显然没有想明白,有什么失败的东西会在浴室里。
陆忱从兜里摸出一个开关,按了一下。
于是浴室里的灯光,忽然变成了爆闪的五颜六色。
陆忱知道,这一刻有五颜六色的光点,在天花板疯狂旋转。
然后忽闪忽闪,时红时蓝。
如果宁晃仔细看,也许会发现,这些光点儿闪出了动次打次的美妙节奏乐点。
浴室里沉默了片刻,
隔了一会儿,他听到了宁晃忍着笑,有些发颤的声音。
他说:“陆忱,你给浴室买了个蹦迪灯球?”
陆忱用有些懊恼的语气,笑着说:“宣传视频不是这样,我气氛以为会很浪漫。”
那宣传视频在滤镜的烘托下,真的表现得很浪漫。
浴缸,红酒,星星似的灯光,旋转着的灯光。
他以为小叔叔会很乐意跟他再来一次。
谁知道到了却是这样的东西。
宁晃在浴室里爆笑起来。
笑得断断续续说:“你说的浪漫,是指在淋浴间里蹦迪唱KTV吗?”
陆忱说:“你可以试试,在里面唱点蹦迪名曲,跟着灯光摇摆起来。”
“……小心点,别摔倒。”
浴室里的宁晃险些笑岔了气。
陆忱隔着门,也就这样翘起了嘴角。
220
这个澡洗了很久,宁晃真的在里面唱了几首老歌,直到他骨头都被洗得绵软了,浑身上下再也找不到外面的痕迹,整个人都被洗成了家里的味道。
——陆忱的味道。
这话不能细想。
然后他整个人都香喷喷、软绵绵的,被装进陆老板选的睡衣里。
“啪叽”就倒在了床上。
滚了三滚。
滚到床中央。
他累得厉害,洗了澡更是体乏,一股眷恋就这样袭来,只觉得这里处处都比外头更温暖,处处都比酒店更合自己的心意。
家里的床更绵软,家里的枕头更实习,家里的色调都恰到好处的让他心里舒坦。
难怪自己三十几岁被养成了一把子懒骨头,陆忱就是有种特殊的本事,能将好好的一个人养成恋家癖。
陆忱俯下身来,指尖缠起他的一缕发丝,轻捻了捻。
他连炸毛都有些懒,哼哼唧唧问他做什么。
陆忱说:“检查头发干没干。”
他说:“干了。”
陆忱就笑起来,哄小朋友似的温声说:“嗯,很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