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
“陆忱,你是个大活人,我他妈拦不住你,也没法儿把你绑在家里。”
“想搬就搬,我傻逼我认了。”
宁晃把那一团纱布轻轻扔在床上,人也站起来。
他说:“你搬出去就别回来。”
宁晃穿上了牛仔裤,披上外套。
隔了片刻,他听见了关门的声音。
夜那样静。
他躺在宁晃的床上,静静地盯着天花板,发呆了许久。
许久,他抬手捂住了眼睛。
……手心儿湿了。
205
那天之后,宁晃都没回家。
他每天晚饭都做得两人份,最后只有他一个人默默地吃。
他打电话也没人接,发消息没人回,只是在电视上、和网上看到宁晃照例在各个城市跑通告。
表演、上节目、拍广告。
只要宁晃想,他可以把他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至于休息在哪儿,他不知道。
他其实很清楚的,他跟小叔叔之间的链接,自始至终只有这一间房子。
离开了这个家。
宁晃是四处跑通告的大明星,而他是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学生。
毫无关联。
一直到搬出去那天,他也没看见宁晃。
他是一个人默默收拾行李的,收拾了一个中号的行李箱。
他来的时候行李很少,走的时候行李却很多,宁晃给他买了很多衣服,甚至塞满了整个客卧的衣柜。他拿了几件舍不得的,剩下都留下了。
旅游买给他的小东西也很多,每到一个地方,似乎都想着给他带点什么。
他到底还是厚着脸皮,都塞进了箱子里。
他为了学吉他,跟小叔叔借了一把琴,结果没练多久,实在不忍心折磨小叔叔,就搁在那落灰。
临走的时候,放在客厅,写了便利贴说还给他。
冰箱里的菜都清理干净了,他猜小叔叔是不会做的,只会放着在冰箱里发霉。
但重新补了好些速冻食品和冰淇淋。
他在离开前的一周,做了一个大扫除,沙发套拿去干洗、又套上,玻璃窗擦得干干净净,缝隙都洗得一尘不染,连抽油烟机和空调都清理了。
他把宁晃的每一双鞋都刷干净,把所有的备用品都补充齐全。
药箱,工具箱,速冻食品。
走廊坏了一盏小灯,他跑了一整天,跑了小半座城,找到了型号适配的灯泡。
他悄悄躺在小叔叔的床上,一次又一次幻想最后一天晚上,小叔叔抱着他的时候。
他回吻了上去,之后他们每天都像这样,永远都在一起。
半夜时惊醒,一切都消失了。
他就围上围裙,戴上手套,把已经擦过十几次的地板,又擦了一遍。
这次没有人会叫他去睡觉了。
他浑浑噩噩,逼着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不去想搬出去之后会怎么样,不去想他能不能再见到小叔叔。
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任何的工作可以给他做。
他坐在地上,傻看着这个家许久,一动也不动。
他一盏一盏关掉灯,把钥匙从自己的钥匙扣上拆了下来,轻轻放在了门口托盘。
一个字一个字给宁晃发消息,说,小叔叔,我走了。
他关上门,走下楼,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忍着不去回头,看那扇早已经黑了的窗。
最后,他还是没有了家。
206
陆忱掐着表算自己的出差行程。
尽管答应了宁晃不压缩行程,但根据他对宁晃病情的了解,他猜他家小刺猬,应该快想起那一段儿了。
果不其然,第三天,宁晃就开始不接他电话、不回他信息,跟经纪人联系,听说录节目录得很顺利。
缩水了,但就是不回家,住酒店,天天黑着脸,私下还骂骂咧咧说他是傻逼。
陆忱低着眼皮,笑着叹息:“让他骂吧。”
他当初的确挺傻逼。
第四天飞机落了地。
他刚一回家,还没来得及拨通宁晃的手机,先被他师兄打爆了手机。
他接起电话问他,怎么了。
就听他家师兄说:“能联系上你家神仙吗?我老婆已经两天没回家了。”
他愣了片刻,倒是没听出这之中的联系:“……师嫂怎么了?”
“前两天因为小事儿跟我吵架了,”师兄恨恨说,“结果,出了门一去不回,电话都给我挂了。”
“我琢磨着她这几天跟宁晃关系不错,他俩会不会一起呢?”
陆忱半天笑了笑,说:“巧了,他现在也不接我电话。”
师兄无语半晌,说:“我就知道。”
“以前吵架没学会挂电话这一套啊?这是你家神仙教的?”
陆忱笑了一声,说:“还真是。”
当初他搬出家门,小叔叔当场失联,不知道晾了他多少天,他师兄这才哪到哪儿。
且有得受呢。
师兄在电话那边骂骂咧咧,当着他的面儿不好说宁晃,只是酸了吧唧、转着弯说:“她一个姑娘,连个消息都没有,要不是朋友圈为了气我一个劲儿更新,我都怕她让人拐了。”
陆忱说:“人在哪知道么?”
“刚刚看了一下坐标,在夜店。”师兄提起这个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你回来了么,回来就过来找我,我正往那边儿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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