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季遥川坐过来,男人指了指他,冲酒吧扬了扬下巴:“看吧,付钱的来了。”
酒保“嘿”了一声,随意地摆了摆手:“我们老板都说了免费请你,提什么钱。”
“你就不怕我偷偷溜了?”
季遥川拉出来一个高脚凳,这凳子的漆面已经掉落得看不清了原来的样子,上面遍布着深浅不一的划痕,一看就是饱经风霜,历经沧桑。
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刀痕,刀痕间隙之中,有红色液体的浸润痕迹。
“这是……”
“别看了,是血。”
那酒保轻飘飘地扫过来一眼,又轻飘飘地冒出来一句话。
季遥川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坐下。
“这边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闹,砍人杀人的多的是,习惯就好,”男人拍了拍板凳,“坐。”
他犹豫了半天,还是选择了站着,酒保冲他扬了扬下巴:“想喝什么?”
“水,谢谢。”
“来酒吧喝水?”酒保嗤笑了一声,顺手从桌子下面掏出来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伸到他面前,“就只有这样的,凑合着来吧。”
男人自顾自地喝着酒,扬起眉头看了手足无措地季遥川一眼,这才大发慈悲地替他圆场:“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比你漂亮,就故意难为人家?”
“景韵你皮又欠了是不是?”
酒保笑骂了一句,顺手把手里的抹布甩过来,差点砸到男人的脸上,只见他身体未动,只是一歪脑袋,那抹布就擦着他的耳边甩了出去,连一点污水都未沾到。
这一套行云流水看得季遥川很是震惊,但酒保却像是见怪不怪一般,丝毫没有半点表情变化。
“你身手挺不错,练过?”
景韵抿了一口酒,谦虚地摆摆手:“我当过边防兵,都是军队里练过的。”
“边防兵?”
季遥川人生二十多年,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你没听说过?”景韵端着酒杯的手顿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垂着脸,那双眼睛惊讶过后是一闪而过的复杂情感,“原来富人区都不知道边防兵是什么了。”
酒保收起来玩笑的表情,从嗓子里哼出来一声轻蔑讽刺:“那些满脑子只有钱权的东西,就该把他们扔到地面上,被辐射,被那些变异生物给杀了都不可惜。”
只有季遥川听得一头雾水,他从小到大,不论是从书本还是身边的人讲述,都从未听说过地下城有过“边防兵”这一类人,更没有想过他们口里说的充满“辐射,变异生物”的地面世界又是什么样子。
书本上对于已经毁灭的地面世界只是一笔带过,编纂课本的所谓“学校中心”的专家们,更倾向于大力夸赞富人区飞速发展的科技和经济水平。对于穷人区,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书本中短短的几个词——野蛮,穷困,思想未进化的史前人类。
不得不说,思想侵占是这世界上最高明的统治谋略。
景韵摆了摆手,他的自愈能力很强,不像酒保那般的义愤填膺,他早就已经恢复了心情,喝完了最后一口酒,满意地砸砸嘴:“再来一杯。“
酒保被他这毫不在意的态度给搞得无可奈何,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又去给他调酒。趁着这个空档儿,季遥川拉过板凳坐下,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景韵笑了笑,接过酒保递过来的酒,眼神却悬浮在了半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季遥川很清楚地从他那张苍老枯瘦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怅惘。
许久,他才收回目光,转过头问他:“你知不知道现在的地面是什么样的?”
季遥川茫然地摇头。
“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说,很多年以前的地面有很多人类居住,目前地下城的人类数量甚至都不如那时候的千分之一。那时候地面高楼林立,天然的植被树木随处可见,那时候的天气变化并不是由气象局统一控制的,而是规律变化,而气象局所做的就只有预测天气变化这一种功能而已。那个世界对于暴力杀戮等行为判定为‘违法’,所有‘违法’的行为都会受到惩罚。所以那时候大部分的人会因为此而受到约束,整体的社会状态堪称十分和谐。”
“后来因为人类滥用资源,极度破坏自然,导致世界爆发一场不仅是对于人类,还有整个生物世界都算得上是灭顶之灾的祸劫。整个世界的生物几乎被全部毁灭,人类因为频繁不断的自然灾害和传染病横行,数量极度锐减。再到后来,政府终于意识到世界即将灭亡,在发射了数个外星探测器都无功而返之后,没有在外星找到适宜居住地的地球人选择把目标放在地下。”
“一场计划长达二十年的地下城建造正式开始,因为在当时已经死亡了太多人,全人类都被灭亡的恐惧笼罩着,已经在社会上形成了极大的恐慌。社会运转停止,极大部分企业破产,各种产业链宣告停滞。物价飞涨,医院人满为患,大街上随处是死尸,猫犬撕咬人类的尸体充饥,地面到处是塌陷的坑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因为财力人力有限,地下城的规模必然不会太大,也就是说,能活着进入地下城的人,必然是少数。”
“那些有钱人最先嗅到机会,他们早就备好了食物等资源,准备好了贿赂打点关系的钱,就等着地下城正式开放之后给自己留一条活路。但是谁都想不到,意外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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