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山跟季维知小声解释道:“这位是秦远泛,我们学校化学院的教授。”
季维知会意:“我们没接到过这种诉求,所以火车上也没准备。但有两节车厢是专拿来放仪器的,您是要运什么?如果是很重要的实验品,能不能跟着仪器一块儿走?”
“不行,那玩意儿放射性太强了,搁车厢里多危险。”这话说完,秦远泛就掉头跑掉。
化学教授这么神神叨叨,季维知也没觉得奇怪,跟裴山回到车厢里。
因为人数激增,车里跟焖罐儿似的,又热又潮,还不通风。
季维知跟裴山把小马扎让给学生,俩人靠门站着,匡切匡切直晃悠。
“秦院长这就走了?他打算怎么办?”季维知问。
“我也不知道。”裴山摇摇头。但仅仅是一瞬后,他又露出了然的表情。
季维知却并没因此感受到轻松。因为裴山肩膀塌了下去,头也埋得很低,似乎他想到的可能并不是好结局。
但季维知没有多问。
一声鸣笛呜呼地拉长了。季维知正失神着,忽然见裴山转过身,朝化学教授离开的方向很深地望着。
“老秦——”裴山忽然转过身,冲窗外喊,“你得好好的,咱云城见。”
风呼呼刮过,也不知道外面的人能不能听得见。
罢了,听不见或许更舒坦。这年头,听见了又能怎样。
窗外倒影穿梭倒退,季维知忽然想到昨儿盛绥说的话——这些景,这些人,真的很难再看第二遍。
“裴先生,”季维知毕竟在军营里混的,跟弟兄道别的难受他太懂了,这会见先生们为了守住教书的地盘儿这么以身犯险,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于是想花点心思安慰,“放心吧,秦院长会想到办法的,到时候你搁云城下车,接他就成。”
裴山虽然情绪不高,但明显并不需要照顾,反倒笑着跟季维知打趣:“我知道。我就是怕他不在的话,新校区管那些琐事我一人忙不过来。”
季维知点点头,“你俩一个学院的?”
“不是,我在文学系,但秦院长跟我们系的王院长是老相识。这俩人就知道合伙欺负我。”裴山说起老朋友就活络多了。
季维知注意到他说话时总是捂着手腕红绳,应该是习惯问题,就是那绳子挺奇怪,缠缠绕绕的也没什么美感,不像是裴先生会喜欢的饰品。
“欸,这绳子挺别致的。”季维知顺嘴一提。
没想到,裴山因为这句夸赞笑弯了眼,把手腕捂在胸前,略有羞赧地说:“这个啊,家人送的。”
“家人在云城?”季维知猜他是去云城投亲。
裴山摇摇头,“没有,他还留在家乡守城。”
别人的家事季维知也不好多问,就随便寒暄了两句。本就值了太久的班,刚刚忙着跟盛绥打情骂俏又没补觉,这会儿忙完后困意才袭上来。
季维知瞧了瞧时间,再不补觉去今儿又别想睡了。
“你歇着吧,我得跟弟兄们交接了。”季维知打招呼要走。
裴山点点头。
“哎对了,”裴山笑时眼睛亮亮的,“或许少校在回通铺之前,可以对着这里的玻璃整理衣服。”
“啊?”季维知没明白。
“风纪扣。”裴山比划着自己的领口,提醒道,“乱了。”
季维知低头一看,发现最上面一粒扣子歪了,肯定是在出来前那一遭嬉闹里散的。
“咳,见笑啊。刚跟人打了一架,没注意。”
“?”
季维知因为太心虚把借口背得很熟,可对面就是个陌生人,人就是好心一提根本没往歪了想。
多那嘴干啥?怪此地无银的。
“那个,我意思是,”好在季维知脸皮够厚,转移话题一把好手,“裴先生眼睛还挺尖的哈,挺了解咱这身衣服。”
“嗯,我家里人……跟你是同行。”裴山说这话时,声音异常温柔。
第52章 亲多少下才算够
一路火车颠簸,辛苦,却也挺有乐子。尤其是上来一帮学生后,整趟车都热闹了。
原来这车上大多是成年人,要么携妻带子,为去云城后的生意发愁,要么挨个轮值,生怕路途出了什么岔子,哪个不是顾虑一堆?
可新来的这帮人不,明明他们新校区都还没着落,母校旧址说不定几个月后被轰得谁都不认识了,可他们就是成天笑呵呵的,还拉着大伙一块儿笑,恨不得把全车厢都发展成校友。
老师们也无奈,看不住这帮孩子,只能跟着一块儿闹——造呗,反正都这样了,乐呵几天怎么了?
这天,一帮人正围一块儿唱歌。有个小姑娘也是人才,逃命的路,她背了把吉他。路上吉他被崩断两根弦儿,她就用剩下的弹。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唱南方,唱山高水远、道阻且长,唱此后,与日月同光。[1]
歌声穿过嘈杂的人群,来到走廊尽头。
恰逢夕阳正好,余晖金黄,镀得地板上闲坐的来人周遭都是橘色。旁边摆着两个饭盒,但都没动几口。
这段时间俩人都不轻松。季维知不必说,盛绥被闷在车上也没忘济善会的活动和泊城那头的生意。一周见不上几次面,很难为这对热恋中的情侣。
于是就更争分夺秒地腻歪。
走廊没人,季维知特意找盛绥来这吃饭,顺带看着路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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