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不敢,您可给我小心扎嘞。”阿姨笑着说,“护士小姐今天上班到几点啊,差不多也要回家过年了呢……”
周遭实在太嘈杂,谢栖眠仰头看江野, 向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怎么了?”
谢栖眠把水杯轻轻磕在他下巴上:“喝一口。”
江野握过水杯:“你喝吧, 我……”
“喝一口吧,今天一晚上都没停下来。”谢栖眠按开杯盖, “那边可以装热水, 喝完了大不了再装一点过来给我。”
谢栖眠的保温杯是浅黄色画着可爱小熊的, 用了很多年, 杯上漆掉了很多,看着挺磕巴的。但杯盖打开,里面一个小小的和矿泉水瓶一样大的瓶口,干干净净。
江野喉结滚了滚,将水杯靠近唇边,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盖上瓶盖,拧开水杯,从广口那儿快速喝了。
“我去再倒点儿。”江野说。
谢栖眠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要快点回来,我不想一个人进去看医生。”
江野想起第一次认识谢栖眠的时候。
那是江野大一的秋天,S赛结束,LPL转会期开始,各大战队在联盟内外寻找合适的队员,江野每天上线都能收到列表里好友的信息,他们或是战队的队员,或是一些帮助战队找人的高手。
但打职业对还是学生的江野来说,并不是人生里有过想象、可能实现的选择,尽管他对游戏抱有最大热情,也没有准备好交付一切,全力以赴。
转会期间,他试训了几支队伍,结束后如愿收到意向合同,却迟迟没有签约任何一家俱乐部。
“游戏对你来说是什么?”
手机里播放着一段采访视频,主持人对面坐着的少年清秀利落,对着镜头勾唇笑着。
“游戏对职业选手来说当然是职业,除此之外,也是梦想,”谢栖眠低头,想了很久,“刚才那么说有些官方,说句实话吧,游戏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是生活全部的支柱。可能你们会觉得夸张,但没有游戏的话,我真的有点不知道要去干什么,除了把胜利当做梦想,我也把胜利当成人生某个阶段的奖励吧,这样才会觉得自己在长大,在不停地获得和失去。”
主持人:“眠神真的是把游戏看的非常重要的人,那对于很多想要打职业的年轻人来说,你有什么建议呢?”
“别这么问,我也是打职业的年轻人啊。”谢栖眠笑道,“其实没什么建议吧,大家都可以尝试,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行,游戏永远向所有人敞开怀抱,不用觉得有什么门槛,但如果有能力也有想法要打职业的话,请准备百分之百的坚持和决心,不然无论加入什么队伍,匹配什么样的对手和队友,都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多读几年书,多上几年班。”
主持人:“是很中肯的建议了,那说两句鼓励青训营小将们的话吧。”
谢栖眠冲镜头招手:“加油,我在赛场上等你。”
当天晚上,江野回复了欧小典邀约的短信,问:【你想在哪里见面?】
从那之后,江野见过的所有谢栖眠,都如那天镜头前一样,自信、游刃有余、胜券在握,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前辈。
这是江野第一次见谢栖眠脆弱的样子,除夕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基地里,不知天昏地暗地睡一天,吃一碗泡面,糟糕地度过胃疼的一晚上。
江野不知道如果今天自己没有过来,谢栖眠要怎么办。
“你在这里坐好。”江野抿了抿唇,捏了捏拳,然后松开,一把握住谢栖眠的手腕,“等我过来。”
只是一握,江野逃跑似的走向饮水机,到打水时才悄悄看了一眼谢栖眠的背影。
他歪在公共区域的椅子上,被大号羽绒服包裹起来,像个小朋友,让江野想起刚才背他的感觉。
轻轻的,但是很柔软。
回来时正好叫到谢栖眠的号,江野扶着谢栖眠进去问诊。
“急性肠胃炎,吊瓶水,然后回家休息,这两天清淡饮食,正常吃药,规律作息,还有不适的话一定要来医院。”医生飞快开了单,“一楼缴费,下一位。”
他们俩就这么被送出了诊室,谢栖眠失笑:“看来今晚像我这样的患者不少,医生都看病看麻木了。”
“没听那个阿姨说,她是吃多了山珍海味才来医院的,你一个吃泡面的也来,想想都亏本。”江野扶着他回去坐好,“我去缴费,你就在这里坐着。”
谢栖眠朝他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江野走开,阿姨又笑嘻嘻地凑过来问:“去缴费的是你哥哥吗?”
“啊?”谢栖眠愣了下,搓着保温瓶,笑道,“是吧。”
“你们家基因真好,兄弟俩都长这么帅。”阿姨问,“你还在读高中吧?”
约是自己这幅乱糟糟的样子和江野的穿戴整齐比起来,更像个会生病的弟弟,让阿姨有了这样的错觉。
谢栖眠摇头:“我毕业了。”
“你就毕业了?”阿姨努着唇,唉哟一声,“不像啊,那你毕业了,你哥哥肯定读大学了吧?”
“啊……是,读大一了。”谢栖眠说。
阿姨聊起来了:“那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女儿今年也读大学呢,就在北京,她给我拿衣服去了,马上回来,一会儿可以互相认识一下。”
谢栖眠越过阿姨肩头,看后面的江野:“他过来了,你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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